当下国学热潮猛进,便也跟着赶起了时髦。一通听《论语》,读《史记》,看《佛典》,好不热闹。似乎不读史不足以成学者,少国学便无法做咨询,咨询顾问总是好为人师的,投国学其所好,多少会争到点面子。每每分享于人,总能带给听客之快感,内心之惬意,似乎若有所得,才学大有精进。
但静心细细想来,其实与学问差之千里,记下的仅仅是些零星的人物和故事,以及人物故事背后的品读,浮在表面者多,基础训练者少,得到的仅是些“国学那些事儿”。
一旦陷入“那些事儿”,便缺乏了整体感,用句咨询顾问的行话讲,叫“缺少系统思考”。然而,如何才能建立起所谓的“系统思考”呢?可能要跳出国学看国学。这是个什么法子呢?简单,就是注重经典之立身之本,而不多去品味文章词句与人物故事。
例如,不去管《易经》的六十四卦是什么,而求于它整体上是本什么书,可能的来龙去脉逻辑是什么;不去管《史记》里的人物与故事,而去体察司马迁当年的写作人生与历史贡献。
这法子一定需要先钻到书里再出来吗?非也。因为有人已经钻进去看个究竟了,尔后又带着宝贝出来了,并远比我们看得深刻,说得透彻。“综述”、“综述的综述”本来就是一种研究方法,八股式的博士论文没有它还真过不了关,但即便有“综述”想必学生多数应未曾读过,或勉强读了也未知其味,还是“拿来主义”方便与透彻。虽今生学浅未能亲身体验八股博士,但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吧,大概如此。
而国学又以“四书五经”为最要紧,要不老老年怎么就把它当成了科举用书呢?想必定有其道道。于是,思考国学可能也要从此入手,自己没认真读过,故只能“旁观”了,旁观就免不了东一榔头、西一棒槌,抓到啥算啥,要饭就不能怕馊了。跟着人云亦云,东拼西凑,结果便难限于“四书五经”,混进些“经史子集”的味道就不足为奇了。
《大学》、《中庸》、《论语》、《孟子》合称“四书”。这四本书原不是一家人,后来是被朱子整到一起的,朱熹又加了“注”,于是朱注“四书”成了科举指定教材。若当年就有版权费之说,那朱子可就发大财了。只是中国文人历来重名不重利,想必朱子当年也没想到有版权之美事。
朱注的“四书”咋就成了指定教材呢?肯定水平高呗,集大成,那时候送礼可能没用。何以能集大成?一用心,二悟性。朱子为此倾尽了平生的力量,直到临死还在改《大学·诚意》章的注,值得敬佩。
朱子注“四书”是有其目的的,他是要以此建立道统,去批驳与排斥老、佛之言。他是幸福的,功夫没白费,元仁宗皇庆二年(公元1313年)“四书”被定为科举用书,影响了中国几百年。过去读书人不仅要背“四书”,还得背朱子的“注”,挺有意思的。
按朱熹的意思,“四书”的顺序应为:《大学》、《论语》、《孟子》、《中庸》。这又有何关系呢?关系可大了去了,其中蕴含着学习的逻辑。
读书人要从《大学》入手,这是初学者入德的门径,从这里可以知道如何做学问,如若弃《大学》而先其它,弄不好就可能因不得章法而误入歧途。因而,《大学》第一。
朱子给《大学》分成经一章,传十章,传是解经的。据说《大学》的经是曾子追述孔子的话,而传则是曾子自己的意思并由接下来的弟子们记下的。
历来有大就有小,古代是有小学的,但古之小学可比今日好。今日的小学生就开始了“科举”长跑,深受应试教育之毒害。古之小学尽管严但想必会非常快乐,以“玩”为主,所谓“六艺”,即礼、乐、射、御、书、数。小学是不需系统教做人的,只管玩就是了,到了大学才教穷理、正心、修已、治人。不象今日,从小就开始思想政治教育,以为抓到了根本,其实不然。暑期学校给孩子们补课又担心被教委捉到,于是让孩子说没补过课,有这一次就打烂了孩子心灵深处的那份诚信与是非,可悲至极。
从《大学》学会了学习的方法,接下来便可走近《论语》、《孟子》,以领会《论》、《孟》的精微与旨趣。
《论语》当然是孔子弟子们记的,人家孔子可是“述而不作”。问的不是一个人,记的也不是一个人,更可能东一句西一语,都是“应机接物的微言”。这一点倒有些象佛经,每一句必须得回归当下的情境才可体味,不然就会搞得你前后矛盾,又不敢怀疑释加牟尼,于是要么不得其解,要么相互批驳,这就是各宗各派。其实哪一句都没错,错在你不知道当时的情境。条条大路通罗马,问题是你不一定能走到头,要么缺少毅力,要么缺少智慧,要么缺少清静,所谓“佛法僧”三宝也。
但只言片语的《论语》却展示出孔子强大而光辉的思想,影响中国上千年。百读不厌,不断进步,实在了得。当你以为理解孔子时,那还差得很远,话里有话,深不可测。当然,只顾把朱子的注拿来参照学,记辞章,就又成读死书了。
《孟子》是书名也取于人名,据说是孟子和弟子共同编写的吧。书中用词不同于孔子,更显一种锋芒。孔子温润,孟子尖锐。这与孟子生在战国有关,那时候时兴辩论,儒家叫“攻异端”。孟子一定是个好辩手、“常有理”,正因孟子善辩而不如孔子内敛,也应称其为次圣。在北京有种人叫“侃爷”,不同处是孟子有思想懂学问,而侃爷多无知无用且不学无术,当属都市垃圾。
经过《论》、《孟》的研读最终才可学《中庸》,因为《中庸》是儒家传授心法之书,是子思记下来传给孟子。看样子《中庸》更难懂些,值得多花些时间琢磨。
把这四本书都学透了便可去参加科举考试了,这是改变古代文人命运的必经之路。考中某种资格便可以做事,建功立业,相当于今天的公务员考试。当然考中也可以升官发财,如只为了官与财可能就远离当年朱子整理“四书”的期望了。可话又说回来,权与钱毕竟是现实的,回避不得,岂能独自清高罢了。
所以人活着累,还是修炼不够、智慧不足啊。按佛的旨意,所有的苦都是“执著”,所有的经都在讲一个道理――“无我”。
既然科举是件全国性的大事儿,自然会吸引书商们搞出点参考书卖卖,这在当年也算是畅销书了,且不用再版,加印就是了,反正非朱批没人买。与今日不同的是,当年的“四书”货真价实,而如今的畅销书多为炒作的粪土。
书商们总觉《大学》、《中庸》页数太少,便将两者合订起来,这也是“以顾客为导向”。久而久之便约定俗成,成了人们现在通常记忆的顺序:《大学》、《中庸》、《论语》、《孟子》。
现在“四书”是归为“经”了,其实当年也是“子”,是诸子之一员罢了,朱子当时不也称其为“四子”吗?只是后来立了博士,可能就转化为“经”了,其实无所谓,心里知道就行了,读书最怕的是死读书。写作最要紧的是表达心绪,如果老是想着归为什么类,那就坏了。
与“四书”相对,《诗》、《书》、《礼》、《易》、《春秋》合称“五经”。其实据说还有本《乐》,后来失传了,也有说本不该有的,乐应算礼的一部分。“五经”按逻辑排应为《易》、《书》、《诗》、《礼》、《春秋》,大概可能时间是如此。
《易经》就是《周易》,其它都没了,当属儒家经典的第一部。孔子早期并没把《易》当回事儿,因为他是不讲怪、力、乱、神的。到了战国末期,阴阳家与道家盛行,儒家可能也受了其影响吧,开始解释《易》,存下来便是《易传》。
《易》讲八卦、太极、阴阳五行,多和算命有关吧,尤其是六十四卦,要想记住得花点儿时间,费些脑子。没这本事,就别硬记卦爻辞了,还是粗粗地知道“数、理、象”,“简易、变易、不易”就行了。
相传八卦是伏羲氏画的,因为伏羲是圣人,所以上天才派圣物给他抄写,这就是“河图”与“洛书”,龙马从黄河中来,神龟从洛水中出,身上都带着某种神图,就是八卦的基础吧。当然也有说是神农氏画的、周文王写的,《易》也分为《连山易》、《周易》,还一个什么易,名字不记得了。
我总在想,是谁有这般超然思维与创造力,能想出八卦这玩艺儿,神人也!
可以肯定,《易经》八卦的得来绝非一人之力,想必是多年多人的长期积累。所谓“事有必至,理有固然”,我们得找到其逻辑,以信人心。
我们都知道埃及人的几何与天文学水平都高,原因就在于尼罗河。这条母亲河养育了埃及人,埃及人也只能依河两岸生活,不然你就得有骆驼的本事生活沙漠。可尼罗河每年会泛滥,就是发大水呀,泛滥的影响就是冲坏原有土地的分界线,当然也带来难得的肥料与养分。但人们水后总得重新丈量土地,分清你我,久而久之,几何不就水平见长了。后来倡导预防为主,变被动为主动,就要求掌握来水的规律,这规律当然与天文有关,于是天文不也发达了,这就是固然。
中国文明能保持五千年传承不断裂,也是由于我们有特殊的地理环境保护着,民族性情也与此有关,这就是逻辑。
《易经》同样如此。当人们对外部自然界知之甚少时,便敬之如神,遇事常常需要算算、占卜占卜。几千年前的先人们就是如此生活,商代甲骨文就是最好的例证。想当年,遇事想不清楚,就拿来龟壳到火上烧一下,然后观其纹理,以解凶吉。究其道理,谓之天意,再问,就不知道了,再要问,可能就要触怒于天了,赶快闭嘴吧。
把凶吉记录下来,刻在龟壳上,不就成甲骨文了,中国的文字也就这样产生了,这也是逻辑。文字的道理记在古书《说文解字》里,作者是许慎。就算文字是黄帝的史官仓颉造的,想必也不是凭空编出来的,还是那句话“事有必至,理有固然”,解读出来要“持之有故,言之成理”。中国历代还是史官作用大呀,要不怎么“以史为鉴”呢。
其实,刻甲骨文的龟壳是不常用的,你想一想就知道了,哪有那么多八王可用。多用的应是牛的骨头,远古的人们可是过着狩猎生活,牛应该不缺少。但后来可能也出了问题,原因就是中国社会进入了农耕时代,牛可不能随便乱杀,还得养着它为人民服务呢,要不怎么常说“甘做老黄牛”呢。当然,牛是畜生,那时是不讲牛权的。
有了牛耕地并未必然提高科技水平,古人面对天地万象仍是一脑门子雾水,还得靠占卜。方法是啥子呢?简单,拽把著草,掳去叶留下茎,一根根的摆在地上。最初可能搞出某种摆法或图案,就是数数呗,反正古人面对数的变化一定觉得神奇,正因如此才觉得里面应带有上天的安排。数嘛,又能加,又能减,又有奇又有偶,又相互变化,神也。
你看看,那一根根光秃秃的著草茎,摆起来是不是有点八卦的意思。就这,可能摸索了几代人。干嘛用著草茎呀?废话,用铁棍也没有啊。再说了,著草就是“锯齿草”,多年生草本植物,茎直立,花白色,既可入药又可制成香料,多好啊。古人觉得这草既能多年生,一定是生命力强,可能在天地间生活了无数年,阅历广、知识多,用它占卜,准成。于是,就用它了,世间一切来源于生活。
摆着摆着,碰巧断了一根,咦!有阴有阳了。再由简入繁,慢慢就成了八卦,觉得还不够,就八八六十四了。再对卦、爻做出解释,写出辞,整理成书不就是《易经》了。如果换了你,可能也成,数据或许是八、或许是四,因为东南西北、上下左右,总觉得搞出个二、四、八是正常的思路,如果换了七,你说别扭不?
到后来,儒家对卦、爻做出解释,八卦真的成了符号。其实儒家也是借卦、爻辞发挥他们的哲学罢了。对任何符号牵强附会上多种解释,并加以断定的内涵,这就是算命。如果再想有点科学味,就拉进统计规律好了,这叫“实证研究”,只可惜中国人喜思辨,不喜科学。再把阴阳八卦与五行结合起来,就演变出后来的医卜、星相种种迷信,花样不少,想深入,去研究好了,旁观者倒没这兴趣了。
说完《易》改说《书》,《书》就是《尚书》。
《尚书》是记言的,也是最早的历史。为啥记言呢?因为记言最简单、最容易,人家说了啥,你就记啥呗。就如同咨询助理的访谈笔记,不用加上你自己的理解,就做录音机最好。可能再去掉些没用的话,捡干的来,这多容易呀。
总比要记出事情的来龙去脉,再加以评说简单吧。所以,最早的历史书是记言的。其实,商代那些甲骨文记的也是言,卜辞也是言。当然也有事了,这不必较真,祈了一次天,求了一次雨,啥也没说,你记个鬼呀,所以就得记事呗,但多数是记言的。
《尚书》包括虞、夏、商、周四代,大部分记的是号令,说白了就是领导发言稿,比如“同志们好!同志们辛苦了!”,当然也有部分是下级的对话,比如“首长好!为人民服务!”。我们相信《尚书》的记录应该是当时的官言,也就是当时的普通话,看来古人说话还真费脑子。
当初这种“书”记录的一定不少,因为中国历来注重记史,专门设有史官。不象是印度,历史倒是挺久,但就是没个记录,真是遗憾。今天找起先人的足迹来,还得跑到中国去查佛典,去西天求瑜枷师地论的玄藏无意中为印度做了件大好事儿。看来,只要你肯写文字,多少是有用的。
这么说,《尚书》记的言本应很多,谁能成天不说话呀?但后来丢失了很多,尤其是秦始皇烧天下书,正常人哪敢随便拿出来显呗呀,要杀头的。这让我自然联想到文化大革命,一个味儿。到孔子整理《尚书》时,剩下的已不多了。所谓“尚”,“上”也,表达一种崇敬之心,也指“上古帝王的书”,后经儒家都归到“经”里去了。
到了汉惠帝开始解禁,汉文帝鼓励献书,才又见得着了,总有胆儿大的。秦时有个博士叫伏生,把《书》藏在墙里,后来经兵乱流亡在外,汉定天下后,急忙回家,取出一看,丢了数十篇,据说剩下的只有二十九篇。
到后来,又有许多高人冒名补写了许多篇,这可能与经学之争有关吧,反正也说不清哪真哪假,都是种种研究与推测,也为今人的求证出了不少课题,史学者正好有活儿干了。
其实《尚书》里的主要思想是“鬼治主义”,遇到臣民不听话,就搬出鬼神来,抬出先祖来,没啥法律道德可言。到了后来,才有了孔子的“德治主义”,这就好理解了,这也是种顺其自然的逻辑吧。
《尚书》因记言,便可以查找历史,于是还是大有用处的。又因其以记言而成史,与后来的《史记》、《汉书》、《二十四史》不同,这就独成了一类,也为后面“史”的旁观留下评说的尾巴了。
接下来,该是《诗》,也就是《诗经》了。
古人没有“练歌房”、“KTV”,悲了、喜了总得吼一嗓子,吼些啥呢?当然是歌谣了,歌谣便是诗的源头。可想当年的古人们,聚在一起,手舞足蹈,随时拣一支歌谣唱唱,足可消愁解闷,好不快活。
后来人们把歌谣记录下来,彼此传递,就成了《诗》之源。如今的《诗经》分为风、雅、颂,又有赋、比、兴,大概有三百多篇吧。既然是歌谣,当时一定是有谱的,表达情感怎能没音乐呢,至少也得有个抑扬顿挫呀。可乐谱记下来比较难,传承就更难了,声音不象文字怎么能留到今天呢?于是就只剩下光溜溜的《诗经》了。
到了孔子,他用诗教学生,是来讨论做学问与做人的道理。“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本来说的是打玉,将玉比人。原本用来说美人的“素以为绚兮”,他也拉来做比方,说画画得先打白底,这与做人一样,人要先朴素后有修养。“思无邪”一句就概括了“诗三百”的道理。
总之,今天你或高兴、或悲伤都可去《诗经》里淘一篇出来唱唱,自由放荡,想必别有一番味道。
《礼记》可是儒家的要典,儒家是主礼的。人活在这世上,人人都有自己的欲望,有了欲望就相互斗争,没个界限,谁说那田是你家的?结果是社会乱套了。孔子当年看到的大概如此,礼崩乐坏,国将不国了。怎么才能不乱呢?就得知礼呀,人人都懂礼社会就太平了。所谓“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各级都得守住自己的本份,按尊卑划分,要“君仁臣忠,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做不到这一点,乱是必然的。
也有说古代没有《乐》的经典,只有《礼记》里的《乐记》,其实当初《大学》、《中庸》也是在《礼记》里的。所谓“记”,就是儒家杂述礼制的记录,要学礼有礼,得研究《礼记》,要了解儒家思想,也得看《礼记》,然后再去“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春秋》是古代记事的史书,与《尚书》不同,《春秋》多记事,这就难了点。在记事过程中遵循年月日的顺序,这叫“编年”,于是《春秋》成了我国第一部编年史。它不仅记录了鲁国的事儿,也有其它国的,所以可以称为通史,也就成为中国第一个通史了。
我是向来喜欢通史的,原因是就想知道个大概,不用求甚解,甚解需要时再去“抄”呗。小时候,父母带着去看一部电影,叫《甲午风云》,演的是甲午战争的事儿,非常喜欢,但看到中国人被欺负,总是心不甘。于是,想求求甚解,这段儿便是中国现代通史的开头。再求下去才知道,其实当时的中国并非简单的闭关锁国,洋枪大炮也不是打开中国的力量,根本还在于人,在于那些狗日的腐败的官员们。
又扯远了,回到《春秋》上来,之所以叫“春秋”,是因为朝廷的重大活动一般都在春秋两季举行,所以记事儿用的书便取名为“春秋”,就这么简单,其实逻辑不需要想得太复杂。在古代,各国都有记述本国活动的“春秋”,可后世都不传了,剩下的就只有《鲁春秋》了,于是《春秋》也成了它的专称,当然孔子整理的《春秋》也有别国的活动记录,要不怎么叫通史呢。
《春秋》的源记录应是鲁国史官做的,后经孔子修订,用来教学。其实孔子也是有目的的,他想以此来行道,用历史的事件来说明世间的道理。因为直接讲道理都没人听,尤其是
与《春秋》相应的,还应有《左传》、《公羊传》、《彀梁传》,所谓三传。这三传都注重《春秋》里的明辨是非,分别善恶,提倡德义,从成败见教训,推行亲爱国家,尊重王室,实现民族大一统的理想。
了解历史,尤其是了解编年史,需要摸摸《春秋》,它记录了公元前七二二年到四八一年,前后二百四十二年的历史事件。也因此,那一时期,我们叫做“春秋时期”。
说到了“春秋时期”就不能不提“战国”。战国时期指的是公元前四零三年到二零二年前后二百零二年。这期间战火连天,天下大乱,故称战国吧。也有本书是记这一段的,名字叫《战国策》。
《战国策》是汉代刘向编定的,名字也是他起的。如名所述,书中记录的是战国时代的策略,有点象今天我们贯用的“咨询报告”,这个儿咱熟儿呀。
战国时期,专门有一帮人,是给人家出谋划策的,这是那一时代的咨询顾问,可能是最早的咨询师了,算是我们这职业的开拓者吧。原因大抵如下。
春秋末年,原本各列国大臣的势力逐渐强大起来,大臣是世袭的,一代一代拒敛了不少财富,并都在明争暗夺君主的权力。终于机会成熟了,自己又有钱又有兵,就不听君主的话了,翻身做了主人,看来各朝各代都需要革命的。各国原本是共主的,现在就四分五裂了。
晋国让韩、魏、赵三家给分了,姓姜的齐国也被姓田的大夫占了去,不光各国各自起乱,就连东周、西周也各自为王了,周天子成了寡人一个,只能认命了。春秋不在,战国到来。
在此状态下,各国打来打去,都想扩大地盘,也有担心被打去主动找人说和的。于是就出现了“策士”,这是个职业,专门行游说之事,算是搞咨询的。只是对象不是我们如今的企业,而是
把这些“策士”所说所做的“咨询报告”记录下来就是《战国策》了。但《战国策》除了好听好看之外,没什么值得炫耀的,作为咨询顾问,我不推荐去学《战国策》中的“策士”,不去学这个职业的开拓人,为什么呢?因为策士不是君子,他们一般没有自己的立场,谁给钱就给谁干,还专
当年战国七雄中的秦强大后,逐渐与六国对峙。这时,便有的游士劝六国战秦,称为“合纵派”;有的却劝与秦和,称为“连横派”。合纵派的代表人物是苏秦,连横派的代表人物是张仪。这是当时两个最有名的咨询顾问,说到纵横家不可能不想起他们二位,他们都是鬼谷子的弟子。
苏秦起初也是主和的,本属连横派,但他游说秦惠王,人家不理他,也不听他的,气得要死。没了客户满意也就没得钱挣,穷得要命,只好失业回家。家人都觉得他是个笨蛋,瞧不起他。苏秦死的心都有了,于是专心读书,困了就用锥子扎大腿,血都流到了脚上。看了一年书,再次出山,这次却反过来游说六国抗秦,变成了合纵派。巧了,这回成功了,后当了六国相,又有钱又有势,再见到家人,都给他下跪谢罪,以前算是瞎了狗眼,真是让人感叹“世事无常”。
张仪也是这味儿,与楚相喝酒,楚相丢了块壁,手下人见张仪又穷又破,非说是他偷的。张仪没偷当然无法承认,又说不清楚,说了也没人听,于是被暴打一通,这个气呀!你说咨询顾问往往在客户面前夸夸其谈,但面对自己的问题怎么就没解了呢?现在的咨询师不也一样吗,总和客户高谈职业生涯设计,而自己明天做什么还心里还没数呢。后来张仪也成了秦国的相,好是得意了一番。
由此而看,咨询顾问多为无立场的,这不在职业,而在人。如今的许多管理咨询顾问不也拿着所谓的工具方法四处招摇撞骗吗?以为打印出两斤多重的咨询报告就可以交活了。殊不知,咨询的本质价值在于“思考”,没有“思考力”就算你写成百万言不也等于零吗?就这“思考”的本质定义足够许多咨询顾问悟一辈子的,还不一定悟出来。
更有甚者,如今仍有咨询师以“策划”、“点子”为荣,总想以“技巧”、“策略”取胜,根本不知企业的存在理由、基本逻辑与使命原则,满足于自己的“小聪明”,实无“大智慧”,无异于偷盗之徒,可憎可恨。
做人得有立场,有骨气。得象朱自清一样,宁饿死也不吃美国粮;得象梁漱溟一样,宁被打也不批孔老二。这种人现在不多了。
说到做人,整个国学里面基本都在讲这个道理,这就不能不说到了司马迁和他的《史记》,进而可能还得提一嘴班固的《汉书》。
上面说过,《尚书》是记言的史,属于领导发言稿;《战国策》也是记言的史,属于作战咨询报告。还有《国语》同样是记言的史,这是一类。
《春秋》、《左传》倒是记事的了,但一来《春秋》太短了,二来按编年史的方式,记事不免有些杂乱,忽重忽轻。
但《史记》就不同了,它开了另一个先河,创造了“纪传体”。《史记》记载了从黄帝到汉武帝首尾三千年的历史。司马迁,实在是了得,令人佩服、佩服!
上面从做人说起,于是《史记》记啥不重要,重要的是司马迁的做人风范。
司马迁是汉武帝时的太史令,专业就是记史的,他父亲也是汉朝的太史令,叫司马谈。小时候,本来家住乡下,成天与放牛为伴,后来司马谈当上了太史令,才入了城,司马迁也有机会开始读书。司马迁从小聪明,十岁就识古书,二十岁后,被父亲派出去四处游历。一面是为了增长见识,另一面可能也是为父亲收集史料,反正是半公半私去旅游吧,总是件快事。不管怎么说,司马迁的旅游重在考查历史,听故事,求例证,开眼界。几年下来,司马迁的见识是一般人所没有的。
司马迁的父亲司马谈是个有抱负有理想的人,他一直想仿效孔子编出传世之作。孔子当年整理文献,功绩卓著,司马谈也想集史为大成,搞成一部横贯千古的史书。可司马谈自叹命不好,汉武帝元封元年行封禅大礼,步骑十八万,旌旗千余里。作为史官的司马谈本该随行记录,可不巧病重在身无法前行,正好,司马迁去了。
后来,司马谈只能将自己未了的心愿托付给儿子,他说司马家先人一直做史官,日子过得不错,中间有些代不做了,家也就败了,后经过司马谈的努力,又走上史官这条路了,只是命不好,完不成心中愿望,只能交付给司马迁了。父亲的话让司马迁终身牢记在心,立志写史。
父亲死后三年,司马迁果然作了太史令。这下便有机会接触到更多的史料,汉朝呈给皇帝的折子基本上都留个副本做史料,下面郡县的资料更是不缺。于是,司马迁开始阅览群书,筹备写史。
不巧的是,天汉二年(公元前九十九年)李陵奉李广利将军之命,领兵五千去出塞打匈奴,被匈奴八万兵给围了,虽奋力拼杀匈奴一万多,自己也死了一大半。箭射完了,粮也没了,就边跑边躲,耗了八天也不见救兵来,等来的却是匈奴的劝降。李陵想着回去也没脸见人了,就降了。
汉武帝听到这消息勃然大怒,见此情景,武帝身边大将也不愿粘这事儿,看出了武帝的意思,便纷纷大骂李陵不是东西。想到司马迁做郎中时与李陵共过事,所以武帝便问司马迁李陵人咋样。
司马迁对李陵是有认识的,他说李陵这个人秉性忠义,常想牺牲自己来报效国家。这次为降一定是佯降,大概是找时机里应外合吧。以五千兵破敌八万已属不易,前无粮草,后无援兵,是故见机行事。
武帝听了怒上加怒,好你个不知好歹的司马迁,不给我派出的李广利将军叫好,不去痛骂叛徒李陵,反为李陵申冤。于是,司马迁被打入牢中。
第二年,汉武帝杀了李陵全家,司马迁也得一宫刑。那年代,一个男人不接受杀头而怕死接受宫刑是奇耻大辱,既污及先人,又见笑亲友。
司马迁真是贪生怕死之徒吗?非也。他是为了完成父亲的遗命,完成编史之命,这是人生之理想。
为此,司马迁一定忍受了常人无法理解的痛苦,努力编史终成大器。写完史,一身轻,于是,才给旧友任安写信,说到“人总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何等的悲壮。
后来,武帝改元太始,天下大赦,司马迁又重见天日,后又做了官。不过,连自己啥时死的都没被人记录下来,但他却为后人记录了一部伟大的历史巨著,叫人伤感。
《史记》是纪传体,直接影响了后来的《汉书》,受尽白眼的司马迁多少也会在书中把自己的情感与不满讲出来,但整体上,史还真实可信的。班固看到了《史记》中的牢骚,专为汉编了《汉书》,跟《史记》学也是纪传体,故通常讲《史记》不如《汉书》更近于史情,但与《汉书》以专记一朝的史书相比,能够总结三千多年的历史,算是集大成了,司马迁功不可没。
看来以史为实的记录还是比出谋划策的咨询报告作用大些,至少它向后人展示出历史的风貌。
历史那点事儿如果详细唠唠,可是没完没了,“四书五经”旁观就写至此。既为旁观,就要东征西引,拿来主义,缺少深入,都是抄来的思想,没有一点自己的东西,真是惭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