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了很多有滋有味的书,却还是个不咸不淡的人
12月25日是圣诞节。不过,严谨的人会说,12月25日是西方国家的圣诞节,更严谨的人会说,12月25日是除东正教的以外其他基督教宗派风俗下的圣诞节(因为历法所用不同,东正教的圣诞节在1月7日)——在这个问题上,我认为严谨还是必须的。因为任何一个文化,都会有杰出优秀的代表,被人称“圣”称“贤”,若不分清楚,是会过错年的。
比如说中国,我们五千年文明史,圣人层出不群,灿如繁星。最高一等的,如“至圣”孔子和“武圣”关羽,次一等的,如孔子的几个弟子后学,“宗圣”曾参、“复圣”颜回、“亚圣”孟轲、“述圣”孔伋,再次一等的,就如同“书圣”王羲之、“画圣”吴道子、“诗圣”杜甫、“酒圣”杜康、“茶圣”陆羽……细数一下,总有几十个,再加上曾被称为圣人的仓颉、周公、傅说、伊尹等,我们简直可以说是“圣人之国”。如果这些圣人的生日都能被当成“圣诞节”,并像西方国家那样能放一半天假,那我们基本上一年都不用上班了。
这当然纯属我这样懒人的白日梦。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任重而道远,大家都在只争朝夕,唯恐时间不够,何况一年放大半年假呢?更重要的是,一直以来——窃以为——中国的圣诞节很乏味,过不过都不打紧。漫说其他低一等的圣人连“圣诞”是哪天都不一定晓得,甚至也未必会称为“圣诞”,如“大成至圣先师文宣王”孔子,其生日倒素来被称为“圣诞”,也是个很隆重的节日,在礼制规格上相当于祭祀天地社稷,帝王要亲拜或遣使致仪,还要给孔子上三牲之供,看八佾之舞,但那只是朝廷重视儒学和显示正统的一种政治姿态,在民间,仅仅是“禁止屠宰,祭文庙。各书室设供,师生瞻拜”(清人潘荣陛《帝京岁时记胜》)——岂非无趣无聊得很?就算如今西方的圣诞节在我们这儿被改造得面目全非,只剩下了吃大餐,猛血拼,彻夜狂欢,但那种快乐的节日气氛毕竟挥之不去啊。
作为一个国粹主义者,我实在不愿意承认我们就没有有趣一点儿的圣诞节。仔细搜检一番,终于被我发现了一个,就是皇帝的生日啦——从唐玄宗开始,当时叫千秋节,之后唐宋五代的皇帝各有称谓,元代直接便叫圣节,明清固定下来的通行叫法是万寿节。
这是因为在我们古代,每一个皇帝其实都是圣人–这并非是我牵强附会。后唐明宗李嗣源有次祷告,说:“世乱久矣,愿天早生圣人。”后来,赵匡胤得了天下,人们都说,李嗣源的祷告应验了。而古装影视剧中,对皇帝不是天天“圣上圣上”地叫吗?所以说,虽然每一个朝代的“圣诞节”都不同,但有“圣诞节”则是毫无疑问的。
更令人欣喜的是,这个“圣诞节”不同孔子的“圣诞节”那般庄重肃穆,也是一个欢乐喜庆的节日呢。皇帝生日,当然普天同庆,朝野同欢,群臣向皇帝祝寿送礼,皇帝也要大赐群臣(是不是和西方圣诞节互相赠送礼物异曲同工呢?),而最最令人高兴的是还要放假三天,这样,就是普通人也会高兴啦。
这个“圣诞节”很是隆重,在乾隆爷《八旬万寿盛典图》中,我们可以看到,在那几天——至少是整个京城——就是街上也要张灯结彩,彩棚和戏台三五步就一个搭建一个,艺人们载歌载舞,演剧陈戏,市民们奔走观看,尽饱眼福,商贩们叫卖其间,也能像如今一样赚个不亦乐乎……几乎画出了大半个北京城,有242页,80余米长,盛况可见一斑。
然而,最隆重的还要数人家慈禧的万寿节。老佛爷要显示自己的体面,放出话来,“谁让我今天不高兴,我让他一辈子不高兴”。这下那更是可劲造了,除了该有的内容一个不少,老佛爷还要修个园子荣养。钱不够?不要紧,有海军军费呢。要不是洋鬼子捣乱扫兴,真是可称完美啊。可惜老百姓就不捧场了,有个记者林白水写了个“寿联”:今日幸西苑,明日幸颐和,何日再幸圆明园?四百兆骨髓全枯,只剩一人何有幸?五十失琉球,六十失台海,七十又失东三省!五万里版图弥蹙,每逢万寿必无疆!
欢乐祥和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