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新春佳节来临之际,我又荣幸地采访了乔羽先生。下面是笔者与乔老的谈话:
笔者:乔老,新年就要到了,您思念故乡吗?
乔老:我当然思念我的故乡了。我自十九岁阔别故乡,没有和家乡亲友在一块过一次团圆年。我的父亲去逝很早,那时我才十四岁。我的家就在咱济宁的东门里财神阁,家就在运河岸上住。早年家境很苦,都说我当年成熟得很早,就是这些原因吧。我母亲信佛,是财神阁那几道街上有名的慈善人。
我兄姊五人,我属第五,二哥十几岁从戎抗日,那时我二嫂才过门三天。五十年后,二哥从台湾探亲回老家,家里才知道他在台北一家大医院当过院长,已退休,早已有了自己的一个大家庭。见到老家亲人的第一句话是:“没想到你们都还活着,我以为你们早饿死了呢。”于是亲人抱头痛哭。二哥带回台湾去的物品,一件是一把京胡,一件是北京同仁堂的虎骨酒。两年前病重时,打电话给我说:想吃家乡的水煎包子和辣汤。我泪如雨下。我的家乡很美好,沿河有数不清的小吃,我小的时候都不舍得吃一顿饱的水煎包子,不舍得喝一碗辣汤,这个小小的理想都不能满足,条件好了,又没有机会满足这些简单的需求了。还有东文西武,又有运河又有李白。我经常做梦看到自己在明德小学中西中学读书时的情形。弹指五、六十年了。
笔者:您家乡还有哪些亲人?
乔老:那很多了,光济宁的亲人就近百口子了。我的大哥过年95岁。去年,在家乡召开全国音乐文学年会时,我到家乡就先到了大哥家里。大哥比我大二十二岁,看他气色比我这个七十多的小弟弟还要好。我的大侄子锡钧工作扎实是个本分人,我的外甥运琪在美术上有一定造诣,是市里的美协名誉主席,用家乡话说,他们都实在,从没有想通过我炫耀自己,我们整个家庭的人都是这样。前些年,我祖籍东平来人续家谱时,说光东平乔村的一家子都近两千人了。当然,故乡还有我的同学、朋友,每次见面,都有谈不完的话。
笔者:我那个很“天真”的想法,也就是给您写传的事情,征得您老的同意后,一年多来,坚持保密,现在密也保不住了。
乔老:这件事要慎重,有很多作家早就想写,我当时都没答应,他们的做法是,用两个月就作完一部传记,那是不严肃的。现在还有一种不良倾向,给人作传,老是说一个人的好。至于您写的前一部分,我已看过了,首先值得肯定,是下大力气的。关于我的父亲,您写得太简单了,他是旧时代的大知识分子,我是没法和他相比的。还有一点传记要真实,不要编。我知道,您有您的具体难处,那个时代您没有经历过,还要采访大量的人和事。但我相信一点,家乡的亲友、同学他们会从各方面关心和帮助您,如给您提供各种必需的资料等。有一件事,您总是怕,怕别人抢在你的前头,写我的人当然很多,都是大大小小的专访,那不是传,从这个角度研究我的只有您一人,我都表示感谢。写传的事情也未必保密。
笔者:是的,乔老!在您那封信中提到的几个亲人,他们确实给我提供了许多有益的资料。乔老,明年是兔年,是您的本命年,也是您老人家73虚岁,按家乡风俗,七十三,吃条大鲤鱼,我和一些朋友准备专门来给您送鱼。
乔老:继德,您们千万不要来,大老远的,再说现在都不兴这个了,谢谢了。哎,您的普通话还蛮不错哩,看来我是乡音难改了。
笔者:我们都喜欢听到您老的家乡口音,您老是家乡的骄傲啊。
乔老:我也没什么,文艺界有人说我是中国歌词的什么什么,这些你都不要相信,我什么都不是,只是一个歌词作者。目前,最重要的是:音乐文学的作者在把好的作品献给人民的同时,更宜注重自身的理论建设,提高自身的理论水平,建立音乐文学的理论体系。从我国的第一位专业歌词作者屈原,到李白、苏东坡和当代的田汉、光未然,我们现在的歌词作家还没有超过他们的,因此我们应该保持清醒的头脑。中国近代歌词的启蒙者是李叔同。
谈访结束,乔老让我转达对朱本芸、魏延俊、谢安庆等朋友的问候,并欣然命笔写下对家乡的祝辞:“祝家乡父老乡亲新春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