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大利威尼斯市人、著名旅行家马可·波罗,在元王朝时期,曾游历了中国运河沿镇。在到达济宁后,他写道:这是一个雄伟美丽的大城,商品与手工艺制品特别丰实。……城的南端有一条很深的大河经过,……河中航行的船舶,数量之多,几乎令人不敢相信。
大运河贯通后,独特的自然环境,优越的地理位置,使济宁成为南北地区的转漕要地,水陆兼备的物资集散中心,是江北最大的码头之一。北上南下的土特产品贸易和物资交流,促进了济宁商业服务业的兴旺发达。到了乾隆末年,城市人口已达10万以上,店铺作坊鳞次栉比,酒楼瓦舍市面大千,加上运河穿过繁华热闹区,河内帆船繁忙,岸上车水马龙,因而获得了“江北小苏州”的美称。
元至元二十年(1283年)开挖了从济宁到东平的济州运河,后来又开挖了东平到临清的会通河、临清以北的南运河、北京至通县的通惠河,到元二十九年(1292年),京杭大运河全线贯通。直到清光绪二十七年(1901年)停止漕运,作为大运河其中一部分的济州河,缘何得以畅通六百余年,除了妥善解决了运河水源,适应自然环境,不断完善配套相应工程设施外,其相当重要的一个方面,是历代王朝十分重视对运河的管理。
国计莫重于漕河
元明清“国计莫重于漕河,漕河必资乎水利”,确保漕粮北上是头等大事。早在元朝开挖济州河、会通河后,就设立了中央治水机构“都水监”,掌管河渠堤防水利、桥渠闸堰之事。其下属机构“漕运司”驻在济宁鲁桥镇,又设立了治理河道的重要机构济宁都水监。每年都水监官员都要巡视各处运河闸坝,督导维修并及时处理各种纠纷,甚至讼狱。当时对运河管理重要性的认识已相当深刻,正如元豫章郡公揭溪斯所说:“惟国一日不可去河渠之利,河渠之政一日不可授非其人”。
明朝在漕运管理体系上分为运河河道和漕粮运输两大管理系统。永乐十五年(1417年)始设漕运总兵官“掌握运河道之事”。成化七年(1471年)设总理河道,主持河道修守,并分段管理,各设工部都水郎中一员,各段有都水分司,设主事管理,后设济宁分司、南旺分司、夏镇分司等。分司主要管理工程设施或运河水源,河道的具体管理则由地方主持,沿线有省级、州、县官吏或兼职或专职,这种由中央派出的机构与地方管理机构组成的两个主要管理体系,一直沿袭到清代。
对于治河的首要任务,早在明前期朝廷就有明确规定。明孝宗弘治六年(1493年),刘大夏奉命治河,诏书中说:“古人治河只是除民之害。今日治河,乃恐妨运道,致误国计。今年漕船往来,有无阻滞,多方设法,必使粮运通行,不至过期,以失岁额”。这就说明了保证漕运是治河的最迫切任务,是朝廷治河的最高指针。
清代运河管理机构为河道总督,下分道(省级)、厅(府州级)、汎(县)三级,仍是分段管理,按文职武职又构成相应系统。清代与明代显著不同的是河道总督还直接统领一支治河军队,即“河标”,驻守沿河要地,与漕运总督统领的“漕标”各司其职。清雍正时,严格规定了河道总督的主要职责:勘察规划、疏浚河道、筑坝建闸、修堤破冰、调节水量、发扬水利、守汎防险、维护治安。
据《清实录》 记载:康熙皇帝自听政以来,“以三藩(指盘据在南方的吴三桂、尚可喜、耿精忠等明朝残余势力)及河务、漕务为三大事,夙夜廑念,曾书而悬之宫中柱上”,以提醒自己时刻不忘治黄保运之事。
道光十一年(1831年),在济宁任河道总督的林则徐仅到职164天,他到任后首先布置运河的挑挖工程,了解运河“水柜”情况,并赴工地检查,严格工程标准。他还在城东演武厅(原大教场)操练“河标”官兵,令其搞好河防警卫及漕运之事。从上述事例可充分看出朝廷官员对运河管理工作的高度重视。
道光十八年(1838年),任济宁直隶州知州的徐宗干,就十分重视水运的畅通工作。他对运河沿岸的码头严加管理,不断打击分界独占的恶霸与地痞流氓,并明令不许勒索过往商船和民船,这对当时济宁运河的畅通起到了很大作用。
惜水如惜金
济州河为京杭运河全线地势最高的河段,主要水源为汶、洸、泗河,水量季节变化大,是运河水源最为紧张的河段,因此备受朝廷关注,所以对过河闸坝之水量均有严格控制。
元代济宁南门桥叫“飞虹桥”,原为木桥,那时桥下水闸开启就有明确规定。当时诗人朱德润这样写到:任城南畔长堤边,桥压大水如奔湍。闸官聚水不得过,千艘衔尾拖双牵,非时泄水法有禁,关梁夜闭防民奸。
明代规定:“舟楫、硙碾者不得与灌田争利,灌田者不得与转漕争利”,沿河水源必须首先保证漕运期间运河水势充盈,漕船不滞。南旺等湖“秋终则悉闭之以待运,春终则渐发之以济运”,对其他湖塘泉水源也有类似规定。对于各湖塘泉源严禁盗决,成化九年(1473年)规定,凡故决盗决南旺、蜀山、安山湖、昭阳湖,及阻绝泰山等处泉源者,为首之人并遣充军,军人犯者徙于边卫。对各湖塘还竖立界石,或栽种封界高柳,立上禁碑,严禁占种阻塞。
为节约水源,对船闸过闸前,规定了闸内相应的最低水深,并限制闸门的启闭次数。明宣德四年(1429年)规定:“除紧用船不在禁例,其余运粮,解送官物及官员,军民商贾,府船到闸,务俟积水至六、七板,方许开放”。切实掌握“蓄泄得宜,启闭有方”。如南旺“水脊”段,原南北运河水流分水比例不好控制,后来在一南一北各相距五里处,修建了十里闸和柳林闸后,更方便了水量控制运用。当北水不足时,开启十里闸,柳林闸严闭,开诸湖放水斗门,水随船北去。如南水紧缺、则关闭十里闸,开柳林闸,放水南下。为尽量减少过闸水量的耗费,还规定“须积二百余船只方可启板,启完即速过船,船过完即速闭板”。不仅如此,还要求闭合闸板后,应检查是否漏水,如启闸板后漏水时,则要求设方进行堵塞,以减少水量的损失。
对于船只过闸,当时规定“漕船到闸须上、下会牌俱到,始行启放。如河水充足,相机启闭,以速漕运,不得两闸齐启,过泄水势”。这种会牌方法,主要是用来上、下两闸间的联系,以防同时启闭,造成水量浪费。据梁山县安山闸官后裔回忆,闸官归兵部系统,属地方武装,其官位不高,但任务不少,专管接送粮船,并保证河内停船安全。特别是下闸板积水和启闸板放水,一点都不能马虎,每年春秋两季,闸官要到济宁河道总督衙门会操,布置接送粮船的任务,由此可见当时朝廷是相当重视闸的管理工作的。
明朝总督河道万恭说的好,“理闸如理财,惜水如惜金”。
到了清代,亦然沿用明代水源管理条规。在嘉庆十八年(1813年)颁布的《收潴济运章程》中,还提出以水源管理的优劣为河道官员升擢标准。
由于漕运的需要,明清两代制定的上述特殊水源管理制度,对于调节运河水量,确保漕运发挥了重要作用。
护堤浚河控泥沙
元明清三代对运河的管理、除了从朝廷的河道总督到省、府、县的各级机构外,对直接从事河道管理的夫役也分工很细致。当时把夫编为甲,每甲约十人,设老人或总甲、小甲等小头目,按其工种来分有七类。即浅夫:专事疏浚河道,居住在河上。闸夫:管理闸门,组织船只过闸。坝夫:管理堰坝,组织船过坝。堤夫:巡守堤防,种草植树护岸。溜夫:牵船过浅。泉夫:管理泉河,使水归运河。塘夫及湖夫:守塘湖,防止盗决引水和私割芦苇。上述夫役有军夫和民夫两类,沿河守浅巡视堤防的多为军夫,其余系征收的徭夫和招募而来的募夫。堤防修守由沿河军卫所士兵承担,在运河两岸设堤堡夫,二里一堡,每堡设丁夫,各自驻堤巡守,远近互为所援。在明前期,济宁大闸口闸夫就有30名,溜夫150名。在小闸口闸有闸夫30名,溜夫300名。到清朝早期,仅汶上县浅、闸、溜、坝夫就有518名,这样重多的夫役,可以看出当时对运河管理工作的重视。
对于堤防的管护,明朝四任河道总督的潘季驯说:“河防在堤,而守堤在人,有堤不守,与无堤同”。每到运河汛期,大水拍着河堤,有时水面只离堤顶二三尺。传说南旺北边的柳林闸的闸涡,是北海龙王“秃尾巴老李”的老家,每到发大水的季节,秃尾巴老李就回家看看,水大他就引到东海,造福家乡人民。当地为避免河堤决口,发水时都派大量民夫护堤抢险。那时有这样一首民谣:河官防河如虎狼,民夫皮裂柳枝舞。抽断柳条多少树,民夫心比柳叶苦。
堤夫除了看守堤防外,还有植树种草任务。如明万历十八年(1591年),规定每年河堤要加高五寸,河堤种植柳条,每堤一丈栽柳12株,每夫一名,栽堤三丈,柳树以径二寸为则,离堤三尺为准,如有枯死,随时补种。清朝还规定住堤的夫役每月积土15方,可自种梨、枣树顾生,也可携带家属住堤上,并规定堤内外十丈属于官地,培柳成林,防风育材。前几年去南阳镇,见到一块清朝石碑,上写:总督河道军门(司运军事机构):“示粮运旂军及木伐水户、官民船只,不得盗伐在堤官树,违者听巡堤夫役拿送管河军门,捆打一百,坐赃究责,知而故纵者,一并参提。鱼台县南阳堤岸立”。由此可以看出,当时对运河堤防管理之严格。
在保证运河畅通的前提下,对河道要进行疏浚。当时分定期大修和常规维修。定期大修分为岁修和大挑,岁修规模较小,系预为漕运准备。明代多次下令:各地管河官员“俱要及时修筑堤岸,疏浚河渠,以济粮运”。大挑每二三年一次,规模较大。南旺疏浚在明代为三年两次,范围是柳林、十里两闸间的河道。每次正月动工,二三月完工。隆庆末,总督河道万恭以冬天工作艰苦,改为头一年九月至十月,后又改为两年一次,并把挑浚月错开,就是一年大挑正河,一年小挑月河。明末又改到冬天,清代沿袭不变,只是没有月河了。冬天汶河口和上下两闸都筑堤堵塞,挑浚完后再开放;非疏浚年则收汶水入蜀山、马踏两湖存蓄,备来春济运。
济宁南旺段运河凡有大挑,征夫上万,费银上千两,夫役饱受苦难。清朝诗人谢在杭在《疏浚运河工程》中写道:“天寒日短动欲夕,倾筐而返不盈尺。堤旁湿草炊无烟,水面浮冰割人膝”。这就是当年挑河清淤艰辛的写照。由于南旺处于运河最高点,每次清淤之土放在运河两岸,久而久之堆成了土山,到上世纪60年代末,堆土仍然很高。当地老人说,原来山顶上建有望湖亭,站到那里可清楚地看到蜀山湖寺院,马踏湖和南旺湖也近在咫尺。后来此地建了窑场,用淤土烧砖,才使土山得以消失。
汶泗两河是明清时期沿运湖泊主要的蓄水来源,但由于汶泗系山洪河道,导致大量泥沙沉积在下游河道及湖泊之中。为此,对于河道采取了按期疏浚和用船捞稀泥外运的办法,还利用临河洼地沉沙和利用“旧月河”沉沙的办法,以尽量减少泥沙流入运河。对于湖泊,则将汶水通过沿岸所建斗门放入其中,待沉沙后再进入运河。另外在运河两岸还采取了一些护堤固沙等生物措施,这对防止泥沙入河也起了很大作用。
京杭大运河是我国人民智慧和勤劳的结晶,这条古老的运河为我国经济发展、国家统一、社会进步和南北文化交流,做出了不可磨灭的重要贡献。济州河作为大运河的一部分,它的畅通无疑是运河发挥作用的重大体现。
清咸丰五年(1855年)黄河北徙,将京杭大运河拦腰截断,1901年清诏令停止征收漕粮改征银两,1902年又裁撤济宁东河衙门,从此无人管理运河事务。民国初年战争纷纭和财政吃紧,使运河年久失修,水源不足,河道淤塞,以致济州河几成陈迹。
新中国成立后,为整治京杭运河复航,开挖了黄河以南梁山到济宁段的梁济运河,它乃是元代济州河的再现。后于1957年建立了大运河管理所,1999年更名为梁济运河引黄补南工程管理处。经过多次治理,该河已经成为一条防洪、除涝、航运、灌溉、引黄补湖、生态观光,并成为南水北调东线工程南四湖―东平湖段的输水干道。
元明清时期,京杭大运河的畅通把济宁推向了历史的颠峰,使济宁盛况空前。今天,随着梁济运河建设与管理工作的加强,一派绿岸如茵、河景如画、帆船林立、碧水灵动的水城风貌,已经呈现在人们面前,古老的大运河焕发了新的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