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故里邹城此前召开了“孟子思想与邹鲁文明国际学术研讨会”,北京大学高等人文研究院院长、著名学者、孟子研究院名誉院长杜维明先生给大会发来了贺信。杜维明说,作为一个当代人,我们应该如何对待自己的文化传统?尤其是在功利主义与工具理性泛滥的现代世界,我们有必要从孟子那里重新学习一种“做人”的学问。
这话,名人这样说了,往往看看就算了。作为孟子故里人,我在思考,在现代世界,如何跟孟子学做人?从哪些方面向孟子学做人?
传统文化是人格修养的教科书。学习传统文化,应当从做人出发,做人比做事更为重要,更为本质。传统文化的价值,正在于人格的养成。从人格的角度,传承延续着民族的血脉。在孟子故里,让我们先从《孟子》中涵养浩然之气,做世间大丈夫!
跟孟子学做人之道
读《孟子》,觉得孟子的文章篇篇都如现代鲁迅,如投枪匕首,似针砭药石,他的思想、语言、学识、见地,我等难以望其项背;他的尖锐、勇敢、泼辣、犀利,也是我等难以企及的。一个在世间想要做点事业的人,不妨学学孟子,仿效借鉴,苦心揣摩,必将受益无穷:
学学孟子的正义感。一些人在工作场合争做老好人,其实很多情况下是正义感缺失所致。孟子的思想之所以让人震撼,首先是因为他的正义感非常强,这就让他占领了思想境界的高地,可以高屋建瓴地去摧枯拉朽,可以居高临下地激浊扬清。“吾善养吾浩然之气”,就是他的正义感的点睛之笔;“仁则荣,不仁则辱”,是他一向身体力行的荣辱观;“舍生取义”是他的做人原则;“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则几乎成为数千年来正人君子的座右铭,志士仁人的处世标准。倘若学得了孟子的正义感,我们对那些乌七八糟的人和事就会每生愤怒,做人就会有血性,就会迸发火光,一句一血印,一字一火星,写得痛快,读着解气。
学学孟子的人民性。孟子虽然并没有标榜自己代表人民,但却事事处处为民众说话,为苍生请命。他希望看到“内无怨女,外无旷夫”的社会;他向往“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的时代。每有灾荒,他就会力劝官方开仓赈灾,而不怕被人讥为“再作冯妇”;他对王室“庖有肥肉,厩有肥马”而“民有饥色,野有饿莩”极端愤怒,斥之为“此率兽而食人也”。而“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则是他最流传最广的一句名言,振聋发聩,石破天惊,让历代君主都很头疼,开国君王朱元璋害怕得居然先是禁《孟子》,后又删《孟子》,正是“孟子写杂文而独夫民贼惧”。
学学孟子的敢言。我们常说理直气壮,孟子的敢言,循循善诱,环环紧扣,举一反三,逻辑严密,高论迭出,令人信服。谈君臣平等相待道理,他出语惊人:“君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视臣如草芥,则臣视君如冠仇。”谈做人自强道理,他掷地有声:“夫人必自侮,然后人侮之;家必自毁,而后人毁之;国必自伐,而后人伐之。”谈王道的“不做”和“不能”的道理,他一针见血又循循善诱:“挟太山以超北海,语人曰:‘我不能,’是诚不能也。”为长者折枝,语人曰:“我不能”,是不为也,非不能也。
学学孟子的善直言。孟子就是个善于在国君面前直言的高手,语言辛辣尖锐,风格诙谐幽默,纵横捭阖妙不可言,嬉笑怒骂皆成文章。他以“五十步笑百步”来讽刺梁惠王的口惠而实不至;以“拔苗助长”典故来教育公孙丑不要违背事物发展规律,干那些吃力不讨好的事;以“齐有一妻一妾”故事来讽刺那些不择手段来求取富贵的利欲之徒;他抨击那些不讲仁义的人“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他讽刺桀纣“为渊驱鱼,为丛驱雀”的愚蠢可叹;他讽刺齐宣王“恩足以及禽兽,而功不至于百姓”的荒唐可笑。他的讽刺,言辞有据,不留情面,构思巧妙,极具战斗力,至今读来仍虎虎有生气。
目前党的群众路线教育活动,就是让我们这些在官场形成官场积弊的个人“红红脸、出出汗”,想当年孟子,居然当面,当着所有朝臣的面,在大国君王面前说的君王“顾左右而言他”,那齐宣王估计比我们现在在民主生活会上难受多了去了。
跟孟子学做事之道
孟子说:“规矩,方员之至也;圣人,人伦之至也。欲为君,尽君道;欲为臣,尽臣道。”在春秋战国时代,“君”不完全是一国之主的意思,君臣关系也不完全是臣民跟一国之主的关系,地方首脑、部门长官跟下属的关系,也可以理解为君臣关系。甚至一族之长跟家族成员的关系也可以理解为君臣关系。所以,当时的君臣关系类似于现代领导跟下属的关系。领导有大有小,当领导的准则是一样的,都应该“尽君道”;下属有多有少,当下属的准则也是一样的,都应该“尽臣道”。
前头说孟子的“欲为君,尽君道”,孟子谈论的是当领导的准则。“欲为臣,尽臣道”,孟子却也在谈论的当部下的准则。
做人无论在什么位置,就应该遵循这个位置应该体现的工作标准及价值规范。打个比方,一个人心怀大志,不甘久屈人下,他将来通过努力,也确实可能成为管理者。但他此时是一般工作人员,就应该按一般工作人员的行为规范做事。等他成了管理者,再按管理者的方式行事不迟。他还是一个一般工作人员时就摆管理者的派头,不仅是可笑的,也是“越礼”的,可能给自己惹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同样的道理,一个领导者,他很想过普通人的生活,但他此时是领导,就应该“尽君道”。比如现在有些学者,被安排到领导岗位上,他却对领导工作毫无兴趣,一心想重回原来的岗位搞学术研究。但他此时既然身为领导,就要履行领导职责,想搞学术研究,等离开领导岗位再说。今天我们欣喜的看见,一些官员辞职主动从事自己擅长的本职工作,就是这种精神的体现。
《孟子·梁惠王下》有一段话,可以作为评价一个人做人及做事的标准,录此共勉:
王曰:“吾何以识其不才而舍之?”
曰:“国君进贤,如不得已,将使卑逾尊,疏逾戚,可不慎与?左右皆曰贤,未可也;诸大夫皆曰贤,未可也;国人皆曰贤,然后察之,见贤焉,然后用之。左右皆曰不可,勿听;诸大夫皆曰不可,勿听;国人皆曰不可,然后察之,见不可焉,然后去之。左右皆曰可杀,勿听;诸大夫皆曰可杀,勿听;国人皆曰可杀,然后察之,见可杀焉,然后杀之。故曰国人杀之也。如此,然后可以为民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