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由中国孔子基金会、济宁市人民政府、山东广播电视台主办的第一届国际中学生儒学辩论大会近日落幕,在此次辩论大会上担任“智胜鲜师”的两位老师——牛津大学博士、北京师范大学讲师刘思宇,复旦大学博士后、山东大学教师于晓风日前接受记者采访,就儒学的现代价值及儒家文化的传播阐发了观点。
刘思宇:去传统文化的架构中找寻答案
生活中你能够感受到儒学的存在吗?历经几千年的儒学,对于当今社会的现实问题具有什么意义?
“和其它辩论比赛相比,这次的比赛充满了儒学的元素,比赛中的每一道辩题的设置都非常的用心,我觉得这点非常好。在平时我的教学中和儒学的关系是非常大的,包括我自己的专业背景,我做的硕士论文就是关于朱熹的。朱熹是一个集大成的人物,虽然他并不生活在先秦时期诸子百家的时代,但是在宋代,他是宋明理学非常有名的一个代表性人物,他对儒、释、道三方的东西都有一个结合,所以我从硕士的时候就开始研究朱熹。我研究的是朱熹的《诗集传》,《诗集传》是孔子删诗以后,朱熹对《诗经》做的一个解释、注解,也是朱熹在一定程度上对儒家的继承。我到了博士的时候,依然还是在做朱熹,我从朱熹的文学切入,研究整个宋明理学。在他的哲学、历史学、文学等大的范围之内,研究这几种不同的文本是怎么样互动的。所以,我在平时教课的时候,一方面是教文学理论,另一方面是教文化诗学,也就是还原当时整个的文化历史语境。不管这个理论还是观念生发在什么样的时代,我把这样的一个时代的文化历史语境还原出来,再去看当时的社会的生成、演变是什么样的,它的观念的流变是怎么样的,文学、哲学和历史文本之间的互动是什么样的。这个完全是在传统的历史文化语境当中进行的教学,其中最核心的一个点就是,不管从哪个角度切入,永远也不能忘记任何一个学科、任何一个角度,它背后所代表的整个中国传统文化的实质是文史哲是不分家的,这是一个整体。”刘思宇说。
在刘思宇看来,现代社会的很多问题,在中国传统文化的架构中都能找到答案,“就像自然与人的关系如何定位,是贯穿于现代化过程始终的问题。从前现代走向现代,当然不可能停留于天与人的原始平衡上。然而纯粹以征服为对待自然的原则,同样也会给人类带来无穷的灾难甚至毁灭,最终会导致人与自然的‘同归于尽’。现代文明固然不可避免地将突破天与人之间的原始平衡,但这并不意味着可以由此导向天与人的对峙,在这方面,儒家‘人与万物为一体’的观念确实可以成为一种内在的原则。儒家的人文主义哲学是与天道哲学相通的,这就是其‘天人合一’的思想,它沟通了人与自然关系中的和谐和顺应。在生态平衡遭到严重破坏的今天,儒家的‘天人合一’思想可以避免人类在危险和自我毁灭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儒家把自然看成是和谐的整体,孔子就曾说过:‘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天的运行是自然而然的,百物的生长也是自然而然的。孔子还认为,‘天’是无私地覆盖着万物的,‘地’是无私地承载着万物的,这都是儒家对自然和谐的看法。在人与自然对象的关系上,儒家主张‘人与自然的和谐’。儒家认为,‘天’是一个和谐整体,此和谐整体永远在生息变化中。因此,人应体现‘天’这一特点而自强不息,所以有‘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这个思想的基础正是儒家‘天人合一’的思想。在人与自然对象的关系上,儒家的基本价值取向是保持天人之间的平衡与和谐。天人合一的思想包含有一定的唯物因素,促使着人们去研究自然,从而推动了中国古代科技的发展,在天文历法、算学和中医学等领域取得了巨大的成就。同时,也促使人们从自然界吸取美感,以自然界的某些现象作为原型进行艺术加工,给生活带来美的享受和高雅的情趣,对我国古代器物以及书法、绘画、文学作品、饮食文化、园林建筑等方面产生十分重要的影响,这从中国山水花鸟画、山水田园诗的兴盛以及对物我合一、情景交融等艺术境界的追求中都可以看得十分清楚。儒家文化是以人为中心所展开的哲学思考,其内通人性,外透天道,这种思想可以理解为一种亘古不变的永恒的规律,也就是老子所说的‘道’。道作为一种永恒的规律,它不受地域时空的限制,因此,儒家文化所关注的问题在当今社会仍有其用武之地。它所关注的是人,是人类的文化问题、道德问题、人的自由与发展问题。”“儒家文化经过历史长河的洗礼,已经不是几句话、几段文字能够说清表明的,其博大精深是中华民族的宝贵遗产,我们要批判地继承加以吸收,并与社会实践相结合使其发扬光大,实现儒家文化应有的现代价值。作为中华民族文化的精髓,灵魂之所在,丢弃它等于自取灭亡。我们有责任重拾儒家文化,有义务将它弘扬传承,这说大了是民族的事,说小了则是我们的人生获取自身价值,获得社会肯定的关键。”刘思宇说。
于晓风:放在全球的语境下去看儒学的传播
“山东是文化大省,济宁是孔子的故里。对于山东来说,在今天如何把我们的地方特色发展得更加的有力量,有力度,这不仅仅是宣传的事,或者是媒体吆喝两嗓子就能解决的问题,它必须内化到最基层的骨血当中。”第一届国际中学生儒学辩论大会“智胜鲜师”之一、复旦大学博士后、山东大学教师于晓风说。
“这样一个比赛把落脚点放在了儒学上。‘儒学’这个词,不是在辩论赛前面加上儒学就完了,不是这么简单,它得把儒学的概念能够内化到平时的衣食住行当中,在你的一言一行中体现。最基层的群体是什么?老百姓。这是一个受众群体,另外一个受众群体就是青少年。在前一个群体当中,电视节目做的努力已经很多了,比如说很多‘鲁剧’在全国都是很有影响力的。在第二个层面,不只我们没有做,可能全国的媒体都没有做,所以第一届国际中学生儒学辩论大赛是独一份。它对于儒家文化在当代的传承,这种跨地域、跨时间的传承有着更深层的意义。今天再来谈论这个话题的时候,我们指向的是下一代的培养,而我们的目标放在了全球的语境下,一个大的视野里。”
对于儒学,于晓风自认为是个门外汉。她说,“当时导演组给我发出邀请时,我正好在美国访学。我在纽约半夜11点,接到导演组的微信,理由很简单,导演组里面有一个导演之前在我们学校听过我讲课,就想着邀请我来参加这个节目。我就问了,这是一个什么节目?他告诉我说,是国际中学生儒学辩论大会。我听了特惶恐,我是做文化传播的,跟儒学关系并不大,所以我对我自己的能力很怀疑。但是导演组的导演说服了我,他说,于老师您不觉得吗,我们今天请您来做这个节目,不是要求您对于儒家文化去做一个专业的评价,而是要做一个关于儒家文化在今天如何能传播得更深更广的问题,所以它是一个全球化传播的问题,是一个跨文化传播的问题,是一个跨语境传播的问题,是一个跨时代传播的问题。我觉得,这‘四个跨’说服了我。”
于晓风说道,“我个人觉得国际中学生儒学辩论会这种形式,对于儒学的传播是有很大积极意义的。从大众传播的角度来说,要有一个时代性。我们每年都会有很多关于儒学、关于孔子的典礼,其实现在台湾也有,美国也有。每个地方,不是说这个地方有了根,它就有传播的可能,它要受到很多外界因素的影响。尤其是现代传播讲究的是一个什么问题?它其实是变成一个全球化的托拉斯了。在辩论过程当中,我也一直在提,全球资本主义空前的团结在今天,人家要看的是谁给你钱,要什么样的人来做这样的传播,所以从这个角度来看,我们只做自己圈里的东西是没有办法完成传播这个概念的。我们只有靠另外一种手段,怎么办?下沉,接地气。接到什么样一个地气?接到每一个从这儿生,从这儿长大的人;接到每一个不从这儿生,不从这儿长大,但是认为这儿是我的根的人,他都从本心里认同这样一种文化。所以,我不记得是哪一场我提到过,现在的文化是不同的地方之间的联结,而不是仅仅固着于一个场地,不是说儒家文化就只有在曲阜,在山东,在中国才有发展的可能。今天,全世界的人都无法否认全球化的脚步越走越快,无论其对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利弊如何,这一过程是不可逆转的。当今全球都面临诸多问题需要靠全人类的智慧共同加以解决,换言之,人类一切相对独立的文化系统和相对完善的文化形态都有解决这些问题的责任、义务和权利。作为我们,一方面要以儒学为主体的中国文化站稳脚跟,一方面要发扬儒家传统学说为解决今世问题提供参考价值。所以我们要做传播的一定是全球范围之内对儒家文化感兴趣的这些人,怎么吸引住他们?在某些方面我们是有劣势的,我们能做的是什么?我们要看谁?少年强,则中国强;中国强,则少年更强,我们要做的是把这样的话题下沉到一个更具有力度的群体。今年是第一届,明年是第二届,一百年以后我们是第一百届,那个情况之下,所有的人都认为只要一谈到国际中学生儒学辩论大赛,都知道根在山东,根在曲阜,这就是文化传播非常好的一个亮点。”
有人会感觉到儒学是抽象的,离自己的生活有着很远的距离,这是当前社会,儒学传播遇到的问题。在于晓风看来原因很简单,主要在于教育方式,“我们错误的认为背诵儒家经典,就可以使儒家文化传承下去,把两者划上了等号,这是不对的。在这种情形之下,我们要考量的是我们目前的教育体制如何能让我们的中国文化屹立于世界文化之林,如何能完成传统的儒家文化在当代的传播。虽然我们知道了它作为小众的,原来的西方文化视野下的传统的东方神秘主义已经不复存在,但它可以作为另外一个有效的支撑,来对冲现代主义之下的工具理性也好等等的对撞。儒家文化中有很多博大精深的理念,恰恰可以传承今天的生态文明精神,如何把它们发扬光大,我们需要从孩子们开始培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