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一声梆子腔,锅饼贴到门框上。——鲁西俗语】
㈠ 山东梆子,这是官称。其实,咱叫惯了梆子腔或者梆子戏。“弦子戏,梆子腔,花鼓、坠子带瞎腔。”已经融进鲁西人们的血液里。自从河南梆子沦陷鲁西,人们才称梆子戏为山东梆子而与之抗衡。开始,人们对豫东调的河南梆子戏还算宽容,对于唱豫西调(下五音),该是年轻人居多。多数人不由自主哼唱的,还是那土生土长的梆子腔。
㈡ 上世纪五十年代前几年,半饥半饱的日子,梆子戏的戏迷们还是不失时机地弄个“玩局”玩儿玩儿。玩局,普通话“业余剧团”是也。玩儿玩儿,今天叫“自娱自乐”。成手留在晚上唱灯戏,道行浅点儿的,能完整地唱个日场,不管爬戏台的,上房上树骑墙头的孩子们怎幺作,能让驼背老头、难得走出门的小脚老太太们捞着过过戏瘾,倒也不赖。且说汶上东门上有一次唱《杨八姐盗刀》,上边坐着的忘了词儿,下边跪着的走不了。情急之下,上边一伸脖子,咕哝道:“叫俺二大娘摊二斗高粱的煎饼!”底下的一声“得令!”令旗一甩,下去了。
㈢ 玩局唱戏,有的需要找地方借“箱”。箱者,演戏的服装是也。汶上城西南赵村南面有个付村集(音),小村不大,过年时却能张罗起玩局唱梆子戏。只是那蟒、那靠,都太旧,袍底下又明显露出黑粗布棉裤,尽管寒酸,兴趣不减。北门上的玩局唱《断桥》,用白纸折成扇形勒在头上;唱《梁祝姻缘》,梳了个一绺头发盖团毛巾的纂。拿惯锄头的山东汉子对梆子戏就这幺执着,确实难得。
㈣ 梆子戏唱灯戏,戏台两边各挂一碗盆子大的豆油灯。火苗子大得像扫帚,老远闻着一股油炸的香味。戏台上朦朦胧胧,更显得帝王将相的故事历史久远。解放好几年了,才用上 汽灯。傻大黑粗的汽灯像个“零”字——雨字部分装煤油,灯泡在底下。不知道该怎幺放地下。你这里唱得精彩、打得热闹,它那里呼呼冒火。再后来换了一种底座装油灯泡在中间的,方便多了。也难说有了电灯就好。有了电灯,净琢磨灯光布景、空中斗宝了。瞎热闹,不像咱汶河边上的梆子戏了。
㈤ 汶上关帝庙戏台唱《铡美》,唱《铡赵王》,讲究真铡上台。临了一场,都要抬一个穿红囚衣的秫秸把子上来。老包一声“开铡!”“喀嚓”一声,可怜“犯人”身截两段,流血飘杵。尽管知道那是秫秸把子里夹了灌红水的猪尿泡,但还是大快人心、呼声雷动。在“煞戏”的喇叭声里,心满意足,哄散而去。
㈥ 汶上城内关帝庙,大门顶上就是戏台。人们进关帝庙,就要从木地板戏台下走过。正对大门当然是影壁墙。相传南旺的梆子腔名角在这里唱《李春莲大上吊》,哭得“两筒鼻涕老长”。戏台下挤得水泄不通,影壁墙轰然倾圮——从此,戏场子反倒宽敞了。戏台西南角有个井口大的洞,有个木梯子可上下。有戏唱才分出前后台。东南角一个石槽通墙外的旱厕,从气味判断,当是给演员不便提供方便的。后来时兴灯光布景,拆卸不便,才在戏台西面砌一砖阶。关帝庙拆了变成戏园子了,梆子腔也就串到豫剧那儿去了。
㈦ 听梆子腔,最好到乡村庙会上去听“灯戏”。脚在汶河的船上呢,耳朵早让“笃笃”的梆声领到了戏台下。朦胧的月光,朦胧的灯光,戏台上朦胧晃动的人影,戏台下朦胧朦胧的人群。那梆声敲得人心醉,那唱腔感得人落泪!人们享受的是这场合,这气氛,这被人趟起的土味儿,这人挤人的山东汉子味儿。
买把蒲扇坐当地儿是真要听戏,到场子两边席棚里占个茶座儿,也不算摆谱儿。茶叶可买可带,开水随喝随续。端着碗儿,侧着身儿,兴许就是个“戏篓子”。茶炉砌在棚檐下。好象横对着的两个“丫”字。七个炉眼七把壶,阿庆嫂叫它七星灶。风箱吹开中间的,相邻的挪过去也马上开,丫角上四把壶也热了。小伙计只顾听戏不续水而挨了骂,也值——哪出梆子戏他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