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的最后一天,济宁老摄影家协会在群众艺术馆举办的圣地摄影三人行作品展,仿佛雾霾沉沉中的一道闪电,震动人心。好久没有看到这样纯粹的艺术展出,不禁拿起笔,记下那些让我感动的画面。
李茁,李辉,袁鹏,没有三位摄影家对于艺术痴迷地追求,就不会给我们留下这么众多却又难忘的片子。是一瞬,又是历史;是真切的记录,又是活泼的心灵;是现象地再现,又是对于生活深刻的揭示与探寻。就在我们的精神被物化被异化的时候,他们不声不响地寻觅着美好,并为我们奉献出美好——一幅幅地看下来,我甚至想,这些作品,也是一犋犋犁铧,会在我们灵魂的荒野里拓犁与耕耘。在李茁《秋天的问候》里,一男一妇,两个农民,两辆地排车,一横一竖,相遇于秋天里,各自庄重而又温暖的神情,都融化在一片金黄的背景里。一种朴实而美妙的人性,包括农妇那件扎于腰间的红褂子,都是那样的楚楚动人着。《微山汉子》,是李辉对于微山湖渔民真实而典型地捕捉。山一样厚重的脊背,又聚集着涌动着满弓般的力量。举目,凝神,遐想,我暗暗地惊叹着:这才是天地之间大写的人啊!而袁鹏的《风雪织苫人》与李茁的《风雪市场》,异笔同调地展现出人在雪中的生活与劳动状态,让生命在风雪之中升华,也因为蓬勃的生命,而让风雪有了别样的滋味。袁鹏的《丰收》与李茁《菜农的手》,则是强烈的对比,一个温馨,一个寒凛,一个是红色夺目的柿子,一个是如老树皮一们皴裂如伤的手。可是它们又有着共同的艺术特色:对于细节真实而独具匠心地捕捉。
最让我感动的,是三位摄影家的道义情怀与担当精神,这在当下最为稀缺。熙熙攘攘,皆为利狂,我从身边,从中国,看到了那样多的名利之徒,将道义与担当毫不顾惜地踩在脚下,甚至为了一己的利益不惜让自己的人格降到尘埃以下。但是,这三位摄影家为我们做出了榜样。
李辉摄于1995年的《鱼之殇》,忠诚地记录了微山湖水域所遭受的大面积污染。那个满脸沧桑的渔民,双手向前捧着一条被毒死的鱼,真是“苦不堪言”!李辉是名资深记者,有着犀利的新闻敏感,早在21年前,就发出了污染正在毁坏我们家园的呼喊,值得我这个老新闻人学习。《召唤》,是李茁的力作,画面上石头的万古长春坊与干枝虬劲、直指天空的古柏之间,是一只小小的却坚强飞鸣的小鸟。真可谓意蕴深厚,引人无限地想像与思索。
尤其让我驻足难舍的,是袁鹏一系列让人思考不已的作品 。《未来世界》集中反映着动物的悲哀——鸟在被伐的树桩上栖息,鱼在龟裂的河床里待毙,北极熊绝望于无冰的水面蝶在无花的世界中,豹则死于无水的沙漠。这是动物的悲哀,更是人类的悲哀,因为我们不仅与动物一样走到绝路,还是这绝路的制造者。《十面霾伏》,触目惊心,我们的家园,已经十面霾伏,遮天蔽日的雾霾里,是张牙舞爪的挖掘机,厂矿的烟囱。不用任何解释,我们不是正在这空前浓重的雾霾里苟延残喘吗?静静的画面,却响着震撼人心的呐喊。《中国水乡》,直面真相,那个以水乡名世的周庄,原是古式建筑夹着一道清水的宜人河道里,而今竟然干裂着深深的伤痕,船悲惨地搁浅着,远处些微模糊的拱桥,似正在拉开着悲剧的大幕。《时间都去哪去了》,则是一面钟表的时分秒针连同数字的时间纷纷跌落,跌落进一个手机里。这是为生命敲起的警钟,一种当代生命危急的警钟。那幅《古诗新编》,更是以先锋的凌厉,向我们展示——不,简直是揭发——土地的危急。现实不正是如此吗?我们以“建设”的名义,长时间贪得无厌地或蚕食或鲸吞我们赖以生存的土地。这是袁鹏修改的诗句:“锄禾日当午,画有一寸土。谁知耕地少,农者皆清楚。”四幅画面,幅幅让人惊悚,如其中一幅,就是整个世界只有一台挖掘机,而人类只能在仅剩在挖掘机铲斗里的一点土地上耕耘。这幅作品,有着鲁迅杂文的力度与原则性,它的原则性就在于敢于面对现实,勇于揭露真相。 我对这个小伙子,心怀敬意。
谁说孔孟之乡是文化的沙漠?有这样的摄影家与摄影展,我们就会有真正的文化建树与文化建设。我看过一拨一拨的各种展览展出,画家,书法家,作家,等等等等,热闹得很,气派得很,但是往往让我失望的正是缺乏思想,缺乏抛开名利之心对于艺术着迷地追求,尤其缺乏这种道义与担当。不少人认为,摄影好弄,有台好机子,对着好风景,拍就是了。细细地看看这个展览吧,其精彩程度是我们孔孟之乡好长时间都没有的了。我们不是应当好好地向这三位摄影家学习的吗?
(李木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