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5月6日,刘承闿先生书法作品展在济宁市博物馆成功举办,受到社会各界的好评。我与鱼台书协的一班同道,有幸参加了展览开幕式,先生的谦谦君子之风,让我们大为心折。
初识先生,是在1986年夏,那时先生应鱼台县委宣传部之邀,为鱼台的书法爱好者带来一堂生动的讲座,在先生深入浅出的讲解下,很多鱼台书法爱好者茅塞顿开,知道了书法艺术与毛笔字之间的区别和关联,先生当时就讲到“草由篆出”的理论,讲到写篆书要追求苍浑厚重的金石气,讲到写草书要有“沙沙之声”,而不能有“踢遢之声”……这些理论,是先生几十年艺术生涯所一贯坚持的。也就是这些观点,让鱼台的一批书法爱好者书艺突飞猛进,不久,鱼台出现了第一批真正意义上的书法家。当时我还是一名初中生,因为我的父亲负责刘先生的接待陪同工作,所以那时就有幸近距离观看先生作书,这也是我最初接触书法艺术。先生离开鱼台时,为我父亲留下了几件墨宝,其中有一幅小篆对联“与有肝胆人共事,从无字句处读书”;一幅行书,内容是朱复戡老题李清照纪念堂诗一首;一幅草书,内容是朱老题画牡丹诗一首。这几幅作品,我至今奉为至宝。其后的几年,我对书法艺术的兴趣大增,试着用先生的观点指导自己的临帖与创作,先生留下的墨迹,也成为我最初的学习范本。
先生承继朱氏学派,是朱复戡大师的嫡传弟子。而朱老在金石书画方面的成就,几不在吴昌硕老人之下,是当之无愧的一代宗师,先生在朱老门下,尽得真传。早在中国书协成立之初,先生就与朱老一起成为中国书协第一批会员,同时也是济宁市第一个中国书协会员。先生桃李三千,好多弟子学有所成,已成为颇有名气的书法篆刻家。不唯如此,先生教导弟子时,总是强调学书先学做人,把人品考核作为收徒的首考,同时先生让弟子们重视学养工夫,做学者型的书法家,因此,聚在先生周围的人,大多是饱学之士,正派之人。这些人以先生为木铎,成为弘扬朱氏学派的主力军。
在鱼台县书法圈内小有名气之后,我萌生了拜先生为师的念头。去年夏天,王乃玺兄、屈焕新兄与我,斗胆来到先生家中拜访,并邀先生来鱼台作客,让我们又惊又喜的是,先生欣然同意,我拿出上次先生来鱼台时的留影给先生看,先生对当年的鱼台之行依然记得。那时先生方当壮年,如今已经年逾古稀,想来让人不胜唏嘘。先生本次携师母鱼台之行,我们三个全程陪同,游览了栖霞遗址、闵子祠、文庙大殿、南阳古镇等地,先生兴致颇高,一行欢洽,其乐融融。吃饭时,我与焕新兄好酒,先生便劝我们“你们多喝点”。先生不善饮酒,象征性喝一点而已,常笑称“我什么酒都能对付”,意思是都能喝点,但绝不多喝。
几天的流连,让我们获益良多。先生对我们作品的点评和不厌的讲解,让我们越来越生出高山仰止的感觉;而先生风趣谦和的谈吐,更是让我们折服,对我们提高自身的修养起到了积极的作用。终于有一天,乃玺兄向先生提出了我们三个想拜师的想法,先生展颜一笑,随即提笔为我们三个每人写了一幅苏词,分别款属“乃玺弟、焕新弟、圣磊弟”。我们明白,先生已经认可了我们。
先生在鱼台期间,为我们讲解最多的就是容易写错的草书字以及每一个草书字的篆书根源,比如“恒”字作“心舟”,比如“庆、鹿、尘”等字草书为什么要作“草”头,再比如“声”字写作“七”与“风”相连是错误的,至少要算半错等等。先生的认真与诲人不倦每每让我们感动。师从先生学书,每每听到的两句教诲是:不务虚工,不图虚名。首先要选准路子,讲究取法。“取法乎上,仅得其中;取法乎中,斯为下矣”。历代书法经典琳琅满目,然诸体书法在唐代以前均已成熟完美,关键是要选择适合自己的范本临习,并且要持之以恒,锲而不舍,以期少走弯路,尽量不走弯路。先生时常讲,草书是最高的书法艺术,也是最难的书法艺术。其高,高在直抒书家性灵,且意趣横生。其难,难在法度严谨,溯其源头,直追金文甲骨。先生主张“草由篆出”,习草应先学篆。篆书在中国文字中最具原生态意趣,无论用笔用墨还是章法结体,都对写好草书大有裨益。再就是学书要有目标计划及步骤,“初学分布,先求平正;既知平正,务追险绝;既能险绝,复归平正”。现在看来,自己这些年来已经走了不少弯路,甚至等同于用工愈深,失误愈多,顿恨见先生之晚。其次是要放平心态,切忌急功近利。在对待名和利上,今人完全不同于古人。古人在书法上何以造就了一座座令今人仰之弥高、难以企及的高峰,最关键的是古人以平常心而为之,而今人却总是为一团团拂之不去的浮躁之气所笼罩。临不了几天帖就要独辟蹊径,没下几年功夫就要登报上墙,接踵而至的就是包装炒作。由此我记起了一位学者时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板凳要坐十年冷,文章不写半句空。做学问如此,学书法更是如此。拜师之初,先生即告诫我们:“书法是给内行人看的,从一定意义上说书法不是大众艺术而是小众艺术”;“不懂文字学写不得草书”;“到了这个年龄,我不大研究当今书坛的什么新潮和时髦,从我这里学点真东西是可以的,但要赶什么时髦,恐怕难以满足”……先生的这些教诲,时常在耳畔回想,而且总是在提起毛笔的那一刻记起。
先生中年作书,笔酣墨饱,行笔速度是很快的。无论是写草书还是写篆书,即使是写工整的小篆,也喜欢把长锋羊毫蘸饱墨平托着向纸上落笔,如果不平托着,墨会从笔尖流下来。看先生作书,真是痛快淋漓。那时先生的草书作品,与朱老形似神肖,几欲乱真。现在想来,那时先生尚在继承阶段,或者是由继承到创新的转折期吧?
二十多年后,淳漓一迁,质文三变,先生的个人风格形成。这时先生的作品,篆书更见老辣深沉,而草书多了飞扬灵动,如果说先生中年时的风格是质胜于文,到晚年则已经是文胜于质了。我们为先生的转变而高兴的同时,也对先生的学养和艺术定位大为钦服。
先生作草书,喜欢书写毛泽东诗词和苏词,究其原因,应该与先生的书法风格有关。唯毛苏的诗词作品,那种豪放与大气才能与先生的书法相得益彰;也唯有先生的书法风格,才能把毛苏诗词的精彩表达得淋漓尽致。
我常常想,如果铸一尊青铜鼎彝,由先生以大篆书丹,传于后世,其文物与艺术价值当不输于商周时代的大鼎大盘吧?
先生年逾古稀,依然笔耕舌耕不辍,作为弟子,我们唯愿先生身体康健,艺术之树常青。我们也当刻苦发愤,以不负先生教训,不辱师门声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