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岁的殷延伟,是一位身负重伤、从战火里闯过来的老战士,又是那段烽火岁月的见证者。7月9日,济宁日报记者在微山岛见到了这位抗战老兵。老人耳朵背得几乎听不见,需要用写字的形式进行交流,但老人讲起参加抗战的事来,依然英姿焕发,声音洪亮。面对面听着老人的叙述,能真切地感受到涌动在这位老兵心底的英雄气节。
考入第七分校投身抗战
“日本侵略中国是有备而来,发动卢沟桥事变。抗日战争是中华民族的战争,不分党派,不分民族,必须要联合起来。日本侵略者的目的,大的来说就是要想侵略全世界,必先侵略亚洲;要想侵略亚洲,必先侵略中国;要想侵略中国,必先侵略满蒙。”殷延伟老人讲述起当年的岁月,“七七事变的时候我正在济宁中西中学上学,日军天天轰炸济宁,远处的学生就都走了。我那时周岁十六,虚岁十七,按照当兵的年龄不够,放假了就回家来了。”
回到家里的殷延伟,并没有就此留在家里,他同杜德奇、殷昭汉以及曲阜籍老师孔凡忠四人,去徐州考取了十七军团学生队。“殷昭汉是我本家的一个侄子,我不让他跟我去。我说你家里有父母,我还没结婚;但他说,我家里父母都很健康,你不要害怕。”殷延伟说。后来,殷延伟跟随十七军团学生队,去到陕西宝鸡的凤翔县,重新参加考试,被黄埔军校录取。“徐州十七军团学生队中,考取黄埔军校的一部分被编入二总队,我则被编入位于西安王曲的中央陆军学校第七分校十五期步科,四总队七大队。军校学生编制同部队相仿,总队相当团,大队相当营,中队相当连,区队相当排。”殷延伟讲述起当年在第七分校的生活。
中央军校第七分校,是1938年5月在西安城南四十华里的王曲镇成立的,校部设在一个古老而又宏伟的都城隍庙内。学生总队和许多附属单位,就住在以王曲为中心的周围几十里以内的大小村庄里。七分校是国民党军事集团中最大的军事院校之一,学生总队毕业人数最多,居各分校之冠。各分校多在1945年前撤并,而西安督训处仍在王曲办教学。从十五期至二十一期共计培养毕业生25569人,此外,尚有军官训练班、军官教育队、政工干部训练班、补训大队等毕业约一万余人。
抗日战争开始后,胡宗南的第一军从上海战场败退下来,扩编为第十七军团,经徐州、郑州往西北撤退。在这期间,十七军团以学生队的名义,招收了徐州、阜阳、寿县、潢川、信阳等地的青年学生八百余人。殷延伟参加的就是十七军团学生队。当时,京沪线和津浦线北段的军队节节败退,济南失守,南京告急,徐州形势非常紧张,学校完全停课,有钱人纷纷逃往后方。这些失学青年,怀着抗日救国之心,报名参加了学生队。1938年1月,离开即将沦陷的徐州,一部分由徐州转信阳开到陕西凤翔;另一部分,则是由徐州直接开到凤翔的。此前,凤翔已有从湖南长沙招来的几百名青年学生,同时还有从甘、青、宁招的四百多名学生驻训兰州,总共约两千余人。不久即编为军校第十五期第二、三两个学生总队,属成都本校编制。第七分校成立后,归属七分校建制。
毕业后,殷延伟被分配至汉中,任国民革命军193师579团任团部见习少尉,师长赖汝雄,团长唐舜卿。“毕业之后我分到二十九军。不是宋哲元那支部队,是他的那个番号,怎么改到我们部队的我也不知道。他那个二十九军的番号没有了,给我们部队了,我就在这支二十九军一九三师。”殷延伟说。后来,殷延伟由汉中至甘肃成县整训后,任八连三排少尉排长,连长孟振亚;再至湖北随县三里岗接防,旋即以连排班展开各自构筑工事。“日军某日夜间偷袭,连长孟振亚牺牲,我排牺牲殷敬三等河南籍战士四人,九连连长张常清也负伤,部队伤亡不少。战事结束,我因固守阵地晋升为中尉排长。之后,我调河南禹州整训,不久升任团部防毒军官,随后与29军91师272团上尉防毒军官张全瑛对调服务,不久调任第二营六连上尉连长。”
老人所说的二十九军,并不是1930年西北军宋哲元部改编的第29军。那支二十九军1933年11月参加长城抗战,在喜峰口等地与日军浴血苦战33昼夜,后守北平,经历“七七事变”。1937年8月,该军番号撤销,扩编为第一集团军。1938年7月,国民党政府以第79军为基础组成第29军,隶属国民党军事委员会直辖,陈安宝任军长。1940年5月6日,第29军番号被撤销。1941年初,国民党军为加强豫鄂边区的军事力量,为豫南会战做准备,将新编第2军改变为第29军,隶属第31集团军及豫鄂边区游击总部,陈大庆任军长。1943年,隶属第3集团军。殷延伟老人所在的29军即为这支部队。
身负重伤,战火中幸存
“小仗我就不说了,就说说我负伤那次。”老人回忆起负伤的那场战役,“1944年,豫湘桂战役爆发,敌人的目的是打通平汉线,切断陇海线,从洛阳过黄河,进攻潼关,威胁西安,叫中国赶紧投降,这是日军的总目标。当时敌人在洛阳北面,隔河对峙。黄河那边是日本人,这边是国民党部队。我师领命连夜出发。当时的时节,过一两天就可以收麦子了。当时只知道大的方向,并不知道敌人的数量。我当尖兵连连长,尖兵连前头一个尖兵排,尖兵排前头还有一个尖兵班,尖兵班前头还有个搜索小组,简单地说就是侦察班,侦察班前头还有一个班长带着两名士兵先遣搜索,不知道和敌人将在什么地方遭遇。走到河南禹州东北十二里黄岗店时,连队烧火吃饭。”
河南大的村庄都有土寨子,黄岗店有土寨子。寨子外有壕沟,高两米多、宽两三米,前面是一片平原。寨子北门外从西北到东南有条大深沟,四米多宽、两米多深。吃完饭后殷延伟所在部队出发,出东门百米,连部前是尖兵排,排前是尖兵班距离连本部约二百米。因为白天有敌情,连队与后面部队距离稍远。尖兵发现敌人后,讯号枪一打,日军立即一炮连一炮的打,重机枪也打。尖兵排的兵立即占领阵地,爬上寨子的土围子。日军派出两架飞机沿着黄岗店一圈一圈的往下丢炸弹,并用机枪“嘟嘟”的扫射。天上的飞机、地上的炮和重机枪的火力交汇在一起。日军在麦地里爬着向殷延伟连队冲打。由于地势比较有利,日军的第一次冲击被打退。“日军向我连进攻得不少,爬上土寨子后远看,隐隐约约都是黑点,黑乎乎的一片。后来,我被日军不知是炮弹还是炸弹弹片击中,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负伤了。之后,我隐约记得是在夜里被人抬着走,因为有时能看到天上有星星,但随即又会疼晕过去。碎弹片飞进了我的背部、后脑部、颈部,还卡在右耳后的肉里,大量流血。不知道疼痛,不知渴不知饿。后来,我不知怎么被丢在麦地边上,睡了几天也不知道,醒来后爬到老乡家找口水和饭吃,但吃了就吐。我天天到老乡家里要吃的,住在无人住的村小学。半月后,开始能走动。伤稍好后,准备往舞阳县李庄朋友处休养。再待伤稍好,到镇县44兵站医院治疗。兵站医院大夫说,需到重庆市陆军总医院医治——当时只有在陪都才有比较先进的X光机。回到部队后,我听营长说,团副蒋煕在黄岗店牺牲,一营长以及以下一、二、三连长也都在黄岗店牺牲了,一营官兵剩得不多。”说着,老人向记者展示了脑后的伤口。
取出了头部和颈部的弹片,殷延伟随即赶到了前线,在贵州独山与部队会合,任二营上尉副营长,带领四连守卫独山飞机场。1945年8月15日,日军投降,百年国耻一日雪,后部队改编后,进入南岳27军官总队,于1947年7月退役回家。
如今,94岁的殷延伟老人和儿子住在微山岛杨村的一个小院子里,已从原先住的一间低矮漆黑的土坯矮屋子,搬到了院子西头有一个年头。在老人家的客厅里,两幅敬赠抗战老兵的书法和微山、滕州、鱼台送来的慰问锦旗特别显眼。一张长方桌子和一台14吋的彩色电视机,便是这个屋中最值钱的家当。但,他最珍贵、最在意的还是前几年微山湖志愿者协会会长赠送、佩戴在胸前的一枚镀金的胸章,只有在党的生日和过春节的时候,才舍得从盒子里取出来戴上一天。
94岁的殷延伟仍然每天坚持散步和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