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全国医学院校都知道,济宁有个司传平。美国波斯顿大学知道,中国有个司传平。
曾经发生过这样一个故事。在贵阳医学院研究生招收的面试考场上,考官向来自济宁的两名考生(只能录取其中一名),临时出了一道“司传平教授对于中国免疫学的贡献”的口试题。一个答得全面,一个答得简单。回答全面的考生笔试分数低于另外一个,却因对司传平教授的了解而被学院录取。
在美国波斯顿大学,也有关于这个中国司传平的故事。他是该大学近二十年来,惟一一位归国时学校两次召开欢送会依依送行、并被邀请至学校领导家中做客的教授。
作为济宁医学院的教授、免疫学教研室主任、高教研究室主任、教务处处长等职称、头衔,也许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司传平教授让人们记住的,是他在科研与教学领域的非凡成就与他那卓而不群的学人风采。
比如他的《医学免疫学多媒体教学软件的研制与应用》与《育得优网络辅助教学平台的设计与免疫学立体化教学资源建设与应用》,分别获得第四届与第五届国家级教学成果二等奖。国家级教学成果奖是根据国务院1994年颁布的《教学成果奖励条例》而实施的国家级奖励,与国家自然科学奖、科技进步奖和技术发明奖同等级别,每四年评选一次,也是我国普遍高等学校教育教学最高等级的奖励。能够连续两届获此殊荣,全国只有两位。比如连续20年课堂教学质量评议优秀率一直保持在95%以上。还比如他主持建立了“医药生物技术研究室”,在国内首次建立了人外周血淋巴细胞化学发光测定技术,为研究淋巴细胞的活化及功能提供了新线索和手段。再如他先后主编或参编了9部教材和专著,其主编的《医学免疫学实验》教材被卫生部指定为《医学免疫学》的统编规划教材的配套教材……
2006年,就在他似乎功成名就之际,46岁的司传平毅然放下身上的各种职衔,远赴美国波斯顿大学进行科研与深造。为什么?他的答案十分简单:我热爱我要一生从事的免疫学的研究与教学,我渴望提高,我的祖国也需要更高级的免疫学人才。
司传平在波斯顿大学获得了巨大成功。在不到两年的时间里,他单枪匹马,夜以继日,全神贯注,解决了该大学数人三年未能解决的实验难题,弄清了白细胞介素——16在T淋巴细胞病发生发展中的作用,探明了白介素——16对T淋巴细胞病增殖的抑制效应机制,从而为攻克淋巴瘤等疾病,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当他将缜密的实验报告和漂亮的电子成像全部报给大学的时候,负责这个项目的老板惊讶而又钦佩地说:“平,非常了不起!棒!”已经在这个大学工作了16年一位中国教授,也不由得向司传平打开心扉:“知道你在国内有着教务处处长的官衔,就想复杂的实验你肯定做不好。实在想不到你能够把实验做得如此出色。”
一举获得大学信任与青睐的司传平,在美国的发展前途可谓一片光明。4万美金的年薪(因是公派访问学者,三年内可以不纳税),会有大幅度增加;在美国三至五年的延期手续,学校正在积极办理当中;眼科专家的妻子李萍,也在波斯顿大学医院找到了一份待遇丰厚工作,工作室就在自己实验室的楼上;很快就适应了美国环境的女儿司梦,也通过了美国大学的入学考试。
在美国的发展前途一片光明的司传平,却总在挂念着自己祖国和自己的母校济宁医学院,犹如大树让自己的根系深长地扎在土壤里。
2008年5月,正在费城参加美国第89届免疫学大会的司传平,偶然从济宁医学院的网站上,看到了武广华任学院党委书记的公示。这条消息让他心里陡起波澜——有了这样一个正直、实干,又胸怀仁厚、眼界远大的掌舵人,母校的黄金时代就会到来了。会议还没有完,已是归心似箭了,他与妻子在电话上有了这样的对话:“看起来,我们该回去了。”“回去干嘛?不就是出力?”“我们不能当母校巨变的看客。”虽然已是中国的深夜,他还是兴奋地拨通了武广华的电话,并听到了地球那边传来的信任而又急切的召唤:“你得回来!我们需要你!”
中国司传平的归国申请,震动了美国波斯顿大学。舍弃如此优渥的条件,还要丢下惟一的宝贝女儿一人在美国,他与妻子的归国不仅让人震惊,还让人费解。无人能够全部知悉司传平所做选择时情感与理智的流动,但是土地知道根的情意。他不喊空洞的爱国口号,只让一种与学人的责任融为一体的大爱,在心头激荡起无穷的力量。
曾经,在个人职务的所谓“进步”上,只知埋头苦干的司传平有过挫折。但是他不改求真求实的学人风格,甚至敢于向丰收着笑脸与“喏喏”的领导提出扎实的批评意见。他可以放下所有的职衔出国深造,也可以放弃“一片光明”的前途归国服务,真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进亦忧,退亦忧”,穷通滞达都无法改变其忧国忧民的学人情怀。
当波斯顿大学知道这个“中国的平”真的要走的时候,学校便额外布置了一项新的科学实验任务,并为他配备了两名助手。他在波斯顿大学的大、中、小三层老板,一起感谢他为波斯顿大学所做的贡献,并郑重地请求他在两个月内为他们建立起肺脏调节性T细胞分离及生物学意义的方法来。他们还有一个没有说出来的想法:要让两名助手学到司传平高超的实验手段。
美国人不知道中国好汉里有一个“拼命三郎”,更不会想到这个文质彬彬的“中国的平”,就是一个当代学人中的“拼命三郎”。有中国同事劝他说:这是学校额外增加的工作,你可以拒绝的。司传平不为所动,他要做,还要尽可能做到最好。这不仅是要回报波斯顿大学的信赖与盛情,更是对于有益于整个人类的科学研究的一种挚爱与忠诚。
这是没黑没白的两个月,他带着两个助手,全身心地投入在实验中,就连归国的行囊,都要女儿帮助整理。又是一次重大的成功。这成功连同成功背后的拼命,再次感动了美国学人。
归国的飞机上,疲惫不堪的司传平却无法入睡,女儿离别时的泪光正照亮着他大脑的屏幕。当然,女儿的爱是他这个当爸爸的最为值得自豪的财富之一。他回味起女儿司梦在美国考大学时所写的论文《有生以来影响我最大的事情》——16岁的我有一个梦想,梦想生日这天得到一台笔记本电脑。这是爸爸曾经答应过的,而且正好爸爸刚刚获得国家教学成果的最高奖,并获得了数万无奖金。生日这天,她甚至真的眼看着爸爸捧过来一个A4纸大小、包装精美的礼品盒。正在她为着人生第一次有了自己的手提电脑而兴奋难抑的时候,打开来却是上下两本的《史记》。双手捧着中国史学与文学的双栖经典《史记》,司梦还知道了爸爸已将所获资金,资助了10名贫困大学生。她还知道了这10名贫困生中,有3个单亲家庭,有的家庭年收入只有几百元,就是把房子卖了不吃不喝也凑不齐学费。虽然我没有得到一台本来应当得到的手提电脑,而10个与自己一样拥有着青春年华的学子,却因此获得了继续学习的机会。论文的结尾是这样一句话:这是我16年来得到的最珍贵的礼物。
沉浸在父女情深之中的司传平幸福地笑了。
只是先期回国的妻子怎么也不会想到,当她去北京机场迎接亲人的时候,却看到了一个累得几乎脱了形的丈夫。
倒头酣睡了整整两天的司传平一觉醒来,睁眼看见了所熟悉的一切,他的周身顿时充盈起澎湃的活力,生命中新的一页便争分夺秒地翻开了。
我们前去采访,正好获悉司传平教授正在酝酿建立一个可以改变中国高等教育现状的一个重大教学课题:中国大学的诚信教育。他不无忧虑向我们说起回国的飞机上看到的一篇文章,报道我国某个地区的法官考试,为了严防作弊,调集12名小学生监考,结果抓出了25个作弊者。更有甚者,作假、抄袭之风已经开始在我们的大学校园蔓延。就为考试的真实,我们竟然可以动用电子屏蔽仪、金属探测器等。司传平教授向我们说起女儿司梦在美国考试托福的情景,宽敞的考场,只有一位的监考老师就坐在最前面操作自己的计算机,建立在诚信基础上的信任,令众考生与仅有的监考官之间形成了一种自然、信赖的关系。他还向我们讲起他在美国的一次丢失贵重东西的经历:是在乘坐地铁的时候,钱包丢了,里面有几千元现金,更为重要的是里面装有包括信用卡在内各种证件,并且还有记着信用卡密码的本子。焦急是必然的。他与夫人商量的结果是,我们信任一把美国人,期限为4天,期限一过立即挂失。就在第四天的中午,他们回家时发现家门口静静地放着一个邮件,里面就装着自己遗失的钱包,钱包里没有丢失任何东西。
许久,司传平面色凝重地说:“诚信是治国之本,一个民族没有诚信就没有了立足之地。我想,要恢复并创建中华民族的当代诚信,就从我们大学开始。”
在《论语·颜渊》一章里,孔子与子贡有过这样的对话——子贡问怎样治理政事。孔子说:“备足粮食,充实军备,老百姓对政府就信任了。”子贡说:“如果迫不得已要去掉一项,在这 三项之中去掉哪一项呢?”孔子说:“去掉军备。”子贡又问:“如果迫不得已还要去掉一项,在这两项之中又去掉哪一项呢?”孔子回答说:“去掉粮食。因为,自古以来谁也免不了一死,没有粮食不过是饿死罢了,但一个国家不能得到老百姓的信任就要垮掉。”(子贡问政。子曰:“足食,足兵,民信之矣。”子贡曰:“必不得已而去,于斯三者何先?”曰“去兵。”子贡曰:“必不得已而去。于斯二者何先?”曰:“去食。自古皆有死,民无信不立。”)
一个人的能力毕竟是有限的,一个人的生命也是短暂的。但是当其能够清醒地辨识出时代的需要,并让自己的肩膀勇敢地承载起历史的责任,就会在有限与短暂里淬进某种永恒的价值。对于临近知天命之年的司传平教授,我们期待着。
写于2009-8-30于山东济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