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居泉城济南,跟泉耳濡目染,便多了几分心思,总认为济南泉水之多之美,是别的地方难以企及的。因此接到去泗水看泉的邀请,我并没把那里的泉放在心上。
泗水位于济南东南200公里的泰沂山区,因经济欠发达,向无显赫的声名。可当我踏上这片古老土地时,却一下子被这里众多美丽的泉水惊呆了!原来历史上,泗水就以泉多闻名。全县有“名泉七十二,大泉数十,小泉多如牛毛”(《泗水县志》),见于典籍记载的就达一百多处。《山东通志》上还称这里为“山东诸泉之冠”呢!尤其县城以东25公里的泉林,更是一个泉的世界。这里名泉荟萃,碧水长流,五步成溪,百步成河,溪流蜿蜒,泉池如镜……不管是泉的数量、规模,还是气势、风采,都可与济南比肩,堪称小的“泉城”!
把泉林比作泉城,并非有意夸大,因为两地的泉确有许多相似之处。尤其泉林中的几个主要泉池,从名字到风貌,都像是济南名泉的翻版!你看,黑虎泉犹如猛虎出谷,长啸怒号,汹涌澎湃,声势浩荡,气壮山河,向有“又闻黑虎据螭宫,啸号滚浪兼生风”的赞誉;趵突泉从石中涌出水面,波翻浪涌,汩汩滔滔,“若人之搏击而涌”,“如翻雪之成堆,如文豹之突起”。恰如明代张文渊所赞:“万壑中间见此泉,分明文豹突平田。势雄百涧宜皆殿,声振千林让独先”。这跟济南的黑虎泉、趵突泉相比,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还有的泉,不但跟济南的泉名相同,还保留了其本来面貌。在济南已难觅其旧踪,在这里却“真实再现”。比如济南的珍珠泉,曾以泉多“珍珠”闻名,如今却是泉水依旧,“珍珠”难觅。而泉林的珍珠泉却长盛不衰,名副其实。此泉中气泡水花连绵涌出,犹如串串珍珠,袅袅升腾,忽聚忽散,错落有致,似玉屑抛入水中,“如雪霰散于水面”。正如明代泗水县令张祚所赞:“冷冷清泉苦斗奇,蕊珠万颗弄涟漪。潆洄触石声如咽,疑是鲛人抱泣时”。还有,济南的洗钵泉、醴泉等名泉早已风光不再,衰败日久。而在泉林它们却朝气勃勃,风采依旧,仿佛是从济南迁来重获新生,让人从似曾相识中感受到一种奇妙的传承。
当然,泉林并不是泉城的简单“复制”。它既拥有济南泉水的精魂,同时又有鲜明的个性特色。它的一些泉光水色,在济南是见不到的。比如红石泉不断地喷着红沙,阳光一照,满池皆红,赤如碧血,艳若丹霞,向有“渠根一片丹砂石”“藻色波光弄虬赤”之誉;淘米泉则喷着细如米粒的黄沙,犹如黄米在清澈的泉水中淘洗;那响水泉更是善解人意,你若走近泉边跺脚拍掌,或叫喊几声,泉水立刻闻声而动,珠冒玉窜,涌流不止……还有更多的清泉秀内形外,各展芳姿,把个泉林装点得五彩斑斓,异彩纷呈,如同人间仙境一般……
泉林的自然景观美不胜收,其文化底蕴也相当丰厚。千百年来,不少“大人物”都曾踏上过这片神奇的土地,在泉林历史上写下了光辉的一页。早在春秋末期,儒家学说的创始人孔子就曾东游到泉林,目睹奔腾不息的泉水,发出“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的千古感叹;北魏地理学家郦道元,为考察泗水之源也曾到过泉林,将泉林誉为“海岱名川”;清代的康熙、乾隆二帝,对泉林更是情有独钟。这祖孙二帝曾先后十次驻跸泉林,并在泉林建行宫,立碑碣,还写下赞美泉林的诗文150多篇。这种对一处乡野之地的“皇恩浩荡”,在历朝历代中都十分罕见!至于历代的文人墨客,来此游历的更是不计其数。清澈的泉水洗刷了他们的胸襟,激发了他们的文思。他们情不自禁地挥动生花妙笔,写下无数咏赞泉林的名篇华章……
泗水之行,让我大开眼界,同时我也颇感困惑:在当今生态环境恶化、污染严重的“大潮”中,许多风景名胜都不同程度地遭到破坏,为何泉林能一枝独秀,“纤尘不染”?我的疑虑,不经意间被新任县委书记的几句话解除了:“过去我们穷,没有能力搞破坏。现在有开发能力了,也有了清醒的认识,那就是绝不走先污染、后治理的老路。我们搞开发的前提是不破坏环保;而发展经济的同时也要搞好文化建设……”是的,滞后的开发保护了泉林,而先进的发展观又催生了新的泉林。可以预料,在新一代泗水人的努力下,古老的泉林必将变得更加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