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尚书郑均,东汉任城(今济宁)人。鉴于大多济宁人对家乡的这位光耀千秋的历史人物十分陌生,我写了《济宁,白衣尚书之旧里》在2012年3月19日《济宁日报》发表,引起了广泛关注。但由于对一种传说未加考证,文中认为济宁城内的白衣堂街即是白衣尚书故里。2014年9月,我得到一套《济宁直隶州续志》,上面收录的清人夏大观的《东郑庄怀白衣尚书》一诗,让我知道白衣尚书故里是在东郑庄,而不是白衣堂街。
正在我到处打探东郑庄在何处时,从网上看到太白湖新区刘涛的短文,他说东郑庄就在太白湖附近。这是他从济宁地方史志中得出的结论。《济宁直隶州志》记载,郑均故里东郑庄在城南十里。清代行政机构,县下分乡,乡下又分地方。地方大致相当今天的管区。东郑庄地方下辖包括本村在内的11个村庄,这些村庄现大多存在,并都紧邻太白湖。虽然这里没有东郑庄的名字,但可以肯定,东郑庄也和当年它管辖的村庄一样,在太白湖附近。
刘涛得出的这个结论是完全可信的。
于是,我和刘涛及《文化周未》的编辑共同编写了一组稿件,在2014年10月17日《文化周未》发表,大张旗鼓宣传白衣尚书故里在今太白湖,在社会上产生强烈反响。广大读者纷纷采取写信、打电话、网络留言等方式表达关注,并热情提供资讯,这给我们很大鼓励。在此后的一个多月时间里,我整个精力都集中在白衣尚书身上,请教专家,实地调查,查阅资料,家人讥我成了白衣尚书之迷。现在,我们对白衣尚书的事情有了更多了解,但有的谜团尚未完全解开。我将这些再整理出来,期盼得到专家和广大读者进一步指教。
郑均故里东郑庄具体在哪里?
东郑庄在太白湖附近是毫无疑问的,但它具体在太白湖的什么地方仍待破解。一个出过大名人的、皇帝临幸过的村庄,百年前莫名其妙地消失了自己的名字,但这个村子应未搬迁和消失。那么今天哪个村子就是当年的东郑庄呢?
1、太白湖新区许庄街道办事处李集村
这是刘涛从清《济宁直隶州志》和民国的《济宁县志》对照中得出的结论。《县志》记载,东郑庄地方下辖的村庄没包括“本村”,也就是说这时东郑庄名字已经消失,但“地方”名仍袭用东郑庄。而它下辖的村子比《州志》多出个李家集,这就令人联想,李家集可能就是原来东郑庄。另外,《县志》地图上标画的李家集,大致相当《州志》标的东郑庄的位置。应该说,刘涛的这种推断是合乎逻辑的。
但是,《县志》又在同一段内容记载,东郑村至城十二里,而李家集至城十五里,很难将二者说成同一村庄。如果按此记载,东郑村应在李家集北三里了。
2、高新区接庄镇东郑庄《州志》:郑均故里东郑庄在城南十里,而接庄镇的东郑庄在城东南约二十五里,此东郑庄显然不是彼东郑庄也。据有关资料,接庄镇东郑庄位于泗水之滨,孔子弟子郑国曾迁居于此,并在此设教。后来,郑均曾为郑国在此建祠。郑氏人家引以自豪的两位最重要的先祖,均与此庄有些渊源呢!
3、任城区安居镇西郑桥村
清·乾隆五十年《济宁直隶州志》:“郑均庄在州南十里,亦呼东郑庄,白衣尚书故里,有西郑桥。按:东郑庄亦疑作西”。
东郑庄有座西郑桥,在清人夏大观《东郑庄怀白衣尚书》诗中亦有描绘。诗中有句:“怅望西桥尘,流连东庄路”,诗中的“西桥”应指西郑桥,“东庄”应指东郑庄了。由此可知,东郑庄和西郑桥犹如连体婴儿般连在一起,若找到其中一个,另一个也便找到了。
我将此讲给济宁学院历史系老教授张荣仁听,他立即说,济宁城西南有个村就叫西郑桥,他回老家常路过那里。
我喜出望外,我一郑姓亲属驾车载着我和大女儿冬梅,于2014年11月3日、4日连续两天到西郑桥村探访。第一天来到村口,一块欢迎的大牌子兜头给我泼了一盆冷水,牌子上赫然写道:“西正桥村欢迎您”。这个“正”字,给我带来了负能量。好在村里有3块石碑,其中一块清《重修西郑桥记》碑,分明记载此处正是西郑桥。而另一块民国二十七年(公元1938年)树的泰山庙碑,碑文上则莫名其妙地出现了“西正桥村”字样,这个荒谬的更名,一直延于今日。
颇具文物价值的《重修西郑桥记》清代石碑,可惜保护不善,碑上的刻文大部漫漶不清,甚至了无痕迹。碑的开头写道:“庄距城十五里许,名曰西桥,乃南北通衢也”。起首的“庄”字顶格排着,上面看不到有字。如果“庄”字前原本无字,又觉突兀,我多么想“庄”前出现“东郑”二字啊!值得注意的是,碑文将“西郑桥”简称为“西桥”,恰与夏大观诗相合。
虽然西郑桥村距城西南十五里,与城南十里(又称十二里)的地理位置稍有偏差,但有两个大的方面符合原东郑庄的条件。一是西郑桥和东郑庄连在一起,我们正找到了“连体婴儿”的其中一个。二是西郑桥村今虽属安居镇,但东距太白湖新区边界只有三四里,距当年东郑庄地方管辖的十来个村庄都不算远。因此,我认为应该将西郑桥村作为重要考察对象。
调查回来后,我又到张荣仁教授家里向他请教,但他对西郑桥村就是东郑庄提出质疑。据《济宁直隶州续志》载,东郑村地方属邾瑖乡管辖,西郑桥地方属安居乡管辖,它们是并列地分属两个乡的村庄。何况西郑桥村在城西南,而东郑庄在城正南。这就很难认定西郑桥村即是东郑庄了。
张荣仁先生的质疑很有道理。
令人奇怪的是,《州志》中的那对“连体婴儿”到了《续志》怎么又分割开来,分别在两个乡落户了?不同地方史志带来不同信息,影响了我们对问题的判断。我现在的态度是,对原东郑庄具体在何方不要匆忙下结论,好在我们已掌握了许多资讯,相信离解开谜团应为时不远了。
探访郑均墓
《州志》 载,郑均故里在城南十里的东郑庄,郑均墓在城北十里的十里铺。2014年11月6日,刘涛驾车带我去十里铺探访郑均墓。我们找到了十里铺村唯一的郑姓人家。郑家主人热情介绍,村旁有个古墓,当地人叫“郑家堌堆”。堌堆,是当地人对庞大的土坟的称谓。郑家堌堆全系泥土堆垒,没有墓碑,也没有墓石,一如墓主人生前的素朴。堌堆占地数亩,高处约三四米,比普通土坟大得多。郑家堌堆一直有郑家后人守护,可惜“文革”期间被毁,夷为平地。主人一边介绍,一边领我们来到郑家堌堆遗址。所谓“遗址”,已了无痕迹,数亩墓地完全混迹于四野,这令我顿生感慨。古诗云:“城外多少土馒头,城内都是馒头馅”。此处的硕大的土馒头,历经近两千年的寒暑风雨而始终没有腐败变质,以庞大纯粹的泥土之躯彰显着墓主人灵魂之高洁,不幸被文革的风暴所吞噬。也罢,这里的每粒墓土都献给了百姓烧砖建房,每寸墓地都献给了百姓种粮植树,这或许正符合墓主人的心愿吧!白衣先生,原谅我未带羊、酒祭祀,我只带一炷心香奉献予你!
回来后,翻阅齐鲁书社2010年3月版《任城文化概览》,上面有对“郑家堌堆遗址”简介:“该遗址位于二十里铺镇十里铺村西。四周呈缓坡形,面积1—1.5万平方米,遗址中心高出地面约1米。出土文物有鬶、罐、鬲及汉代板瓦、简瓦残片。为龙山文化遗址,南部因挖沙而受损,其他三面保存较好”。
这里描述的郑家堌堆遗址,是部分损毁而没有完全夷平的情况,原墓高绝不会只有1米。这个简介,并没有说明墓主人是郑均,说明我市的文物工作者一直不清楚墓主人是谁。
现在我们可以断定,这个郑家堌堆,就是郑均墓。理由是:一、符合郑均墓在十里铺的地理方位。二、该遗址出土汉代简单器物,也符合郑均生活的历史时期。
《东观汉记》记载的郑均
《东观汉记》又称《东观记》,是一部记载东汉历史的纪传体断代史巨著,记录了东汉从光武帝至灵帝一百余年的历史。东汉著名人物郑均,理所当然位列其中。《后汉书·郑均》曾在《文化周末》作过介绍。《东观汉记·郑均》是了解郑均的又一重要史料。后者与前者内容大多相同,但又有新的内容,现全文抄录如下:
郑均,字仲虞,任城人也。治尚书,好黄老,淡泊无欲,清静自守,不慕游宦。兄仲,为县游徼,颇受礼遗。均数谏止,不听,即脱身出作。岁余,得数万钱,归以与兄,曰:“钱尽可复得,为吏作赃,终身捐弃”。兄感其语,遂为廉洁,称清白吏。均失兄,养孤兄子甚笃,已冠娶,出令别居,并门,尽推财与之,使得一尊其母,然后随护视振给之。
郑均,字仲虞,拜侍御史,引见极问,乃上封事,上甚悦,赐车马衣服。均遣子英奉章诣阙,诏召见英,问均所苦,赐以冠帻钱布。
赐羊一头,酒二斗,终其身。
郑均,字仲虞,为尚书,淡泊无欲。章帝东巡,过任城,乃幸均舍,敕赐尚书禄,以终其身,故时人号为“白衣尚书”。《东观汉记·郑均》 不像一篇完整的文章,是从不同史料一段段节选而成。
与《后汉书·郑均》 相比,《东观汉记·郑均》让我们了解的新内容有如下几条:
1、《后汉书》:“兄为县吏”。《东观汉记》:“兄仲,为县游徼”让我们知道郑均的哥哥叫郑仲,具体职务是游徼,是负责巡察缉捕的小吏。
2、《后汉书》:“岁余,得钱帛,归以与兄”。《东观汉记》:“岁余得数万钱,归以与兄”。
3、《后汉书》:“养寡嫂孤儿,恩礼敦至”。《东观汉记》:“均失兄,养孤兄子甚笃,已冠娶,出令别居,并门,尽推财与之,使得一尊其母,然后随护视振给之”。
4、《东观汉记》:“拜侍御吏……上甚悦,赐车马衣服”句,《后汉书》无有此内容。
5、《后汉书》:“告归,因称病笃,帝赐以衣冠”。《东观汉记》:“均遣子英奉章谐阙,诏召见英,问均所苦,赐以冠帻钱布”。由此知道郑均儿子名叫郑英,接受皇帝召见,代替父亲接受皇帝所赐衣冠钱布。
6、《后汉书》:“常以八月长吏存问,赐羊酒”。《东观汉记》:“赐羊一头,酒二斗,终其身”。
答张谅恭老先生
2014年10月17日《文化周末》刊登了我和刘涛等撰写的一组有关白衣尚书故里的文章后,88岁高龄的张谅恭老先生通过报社转给我一封信,老人对我们的研究表达了“甚为钦佩”的心情,并怀着“愿为此事助上微力”的良好动机,对几处文字提出了意见。接信后,我深受感动,当即委托崔璐转达我的谢意,并打算抽空到老先生府上登门请教。
原来老先生珍藏着一部《王凤洲纲鉴》,系明代王世贞编写的一部史书。《纲鉴》上辑录了郑均的生平事迹,不少文字节录自《后汉书》,但个别用语与《后汉书》不同。老先生提出的是:
1、《后汉书》记皇帝下的诏书有句:“议郎郑均,束脩安贫”,而《纲鉴》则写“议郎郑均,清修安贫”。
我又认真查阅了正式出版的不同版本的《后汉书》,全是“束脩安贫”。
2、受皇帝诏书表彰的还有毛义。《后汉书》表述为“又前安邑令毛义”,《纲鉴》亦一字不差地抄录此语,说明毛义确系安邑县(今属山西)令,只是在下诏书时已经退休回到庐江(今属安徽)老家,所以在“安邑令”前面加个“前”字。张谅恭先生指出毛义不是安邑令,而是安阳令,因为《纲鉴》另有一处写“以义守安阳令”。而毛义当安阳(河南)县令并不见《后汉书》等正史,所以对此说无法证实。
3、老人提到《后汉书》“建初三年”一大段文字《纲鉴》无有,这很正常,王世贞编史时有权对原有史料进行删减,只是他不该删减这段非常重要的内容。
4、老人还提出《后汉书》和《纲鉴》都有“赐义均谷各千斛”句,而我写的文章没有提及。这也很正常,我不是搞的全译,没有提及的还有好几处。
最后,再次感谢张谅恭老先生的热情关注和支持,并希望老人和广大读者继续不吝赐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