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济宁市嘉祥县南部古武城境内的宗圣曾子庙内,矗立着一块清代禁赌碑。此碑原是宗圣曾子六十九代孙、文林郎世袭翰林院五经博士曾毓墫于乾隆四十九年(1784年)为纪念曾子“事亲至孝”、父亡“泪如涌泉”而在井旁所立“涌泉井”碑,上刻“涌泉井”三个隶书大字。时隔20年之后的嘉庆九年(1804年),曾毓墫又在该碑的背面,刻雍正七年(1729年)六月初六日由内阁颁发的雍正皇帝的禁赌上谕,以及曾毓墫刻立该碑的后记。这里的雍正皇帝的禁赌上谕,又称“本地官员劝惩之法”;曾毓墫刻立该碑的后记,则是“曾氏禁赌家法”。
赌博自古以来被视为侵蚀国家肌体、损害执政形象、危害社会风气的一大毒瘤,重温曾庙禁赌碑,并且察其得失,汲取前人治世理政的经验教训,对于警示教育世人,禁止赌博之风,具有极其重要的现实意义。
曾庙禁赌碑距今已有210年的历史,距雍正颁发禁赌上谕285周年,集皇权家规于一身,因此,具有较高的文物和史料价值。曾庙禁赌碑全文如下:
一、雍正七年(1729年)六月初六日雍正谕旨。
雍正七年己酉六月初六日奉上谕:
游惰之民,自昔治天下者之所深恶。若好为赌博之人,又不止于游惰而已。荒弃本业,荡费家资,品行日即于卑污,心术日趋于贪诈。父习之,则无以训其子;主习之,则无以制其奴。斗殴由此而生,争讼由此而起,盗贼由此而多,匪类由此而聚。其为人心风俗之害,诚不可以悉数也。大凡为不善之事者,虽干犯功令,犹可得微利于一时,而独至赌博,今日所得,明日未必能保,若合一年数月而计之,胜者与负者同归于尽,此天下之人所共知之者。而无如邪僻之人,一入其中,即迷而不悟,且甘为下贱而不辞,亦大可悲矣。
第一自然段,雍正首先论述了赌博的社会危害,同时又对参与赌博者加以劝说,既动之以情,又晓之以理。
数年以来,屡降旨严禁,而此风未息者,则以尚有制造赌具之人,而有司各官之禁约,未曾尽力也。千百技艺之事,可以获利营生者,何事不可为,而乃违禁犯法,制此坏风俗惑人心之具,其罪尚可言乎?
以上是第二自然段,承上启下。共有两层意思:一是指出数年以来赌博之风所以禁而未息的原因;二是对制造赌具之人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劝说。
尝思赌博之风,所以盛行者,父兄为之,其子弟在傍见而效之,甚至妇人女子,亦沉匿其中,而不以为怪。总因习此者多,故从风而靡者众也。假若严行禁止,使人不敢再犯,则日积月累,后生子弟无从而见,即无从而学,此风自然止息,无俟条教号令之烦也。
以上是第三自然段。第一,分析了赌博之风所以盛行的原因;第二,从情理上对禁止赌博提出了一种唯心主义的假设,这不过是雍正的一厢情愿而已。
凡地方大吏有司,均有化民澄俗之责,而乃悠悠忽忽,视为泛常,安辞溺职之咎?今特定本地官员劝惩之法,以清其源。嗣后拿获赌博之人,必穷究赌具之由来,其制造赌具之家,果审明确有证据出于某州县,将该州县照溺职例革职,知府革职留任,督抚司道等官各降一级留任。如本地有私造赌具之家,而该县能缉拿惩治者,知县著加二级,知府著加一级,督抚司道等官著纪录一次。将此劝惩之法,永著为例,于雍正庚戌年为始,使城邑乡村,及远陬僻壤,咸各闻之。钦此。
以上是第四自然段。雍正首先指出了“凡地方大吏有司,均有化民澄俗之责”“而乃悠悠忽忽,视为泛常”,和第二自然段的“有司各官之禁约,未曾尽力”相呼应,把禁赌失败的原因归结到地方官员溺职上。第二,是雍正基于上述原因,“特定本地官员劝惩之法”,将查禁制造赌具行为作为禁赌治赌的出发点和落脚点,实行属地化管理,落实责任制,对禁赌得力者奖,对禁赌不力者罚,为全文的重点。对于雍正的禁赌“美政”是否切合实际,还有待于我们今天去认真考察。
二、宗圣曾子六十九代孙世袭翰林院五经博士曾毓墫嘉庆九年(1804年)刻碑记,也即“禁赌家规”。
恭读世宗宪皇帝谕旨,仰见圣训煌煌,鉴察赌博之患,至为明切,诚为万世所钦遵。兹特恭录,俾敬谨瞻诵,如对神明。我后世子孙,有敢赌博并鬯酒失德者,即为忠孝两亏之败类,生不许入庙致祭,死不许附葬先茔。谨记于此,以示后人。大清嘉庆九年岁次甲子暮春,宗圣曾子六十九代孙文林郎世袭翰林院五经博士臣曾毓墫恭镌。
通观曾庙禁赌碑全文,我们就不难发现,雍正作为一代高高在上的帝王,他为了禁赌而不惜殚精竭虑、不遗余力,甚至将他本人的意志上升为国家的法律,颁布全国施行。同时,作为中国古代四大圣裔家族的曾家“掌门人”———宗圣曾子六十九代孙文林郎世袭翰林院五经博士曾毓墫,也郑重立碑以示后人,可见古代禁赌之法不可谓不严。
然而,雍正以至于曾毓墫他们的禁赌效果究竟如何呢?且让我们从曾毓墫“恭镌”禁赌碑的时间算起,离雍正颁发上谕特定本地官员劝惩之法,已经是世隔三代历时75年。时隔三代历时75年,曾毓墫犹深感“圣训煌煌”,同时还立碑示禁,家法森严,由此可见直到嘉庆之世,赌博之风依然是“习此者多”而“从风而靡者众”,不论是雍正的禁赌“美政”,还是曾毓墫的严厉家法,都并没有彻底铲除嗜赌之风。
济宁市嘉祥县曾庙涌泉井碑,碑阴镌刻禁赌上谕及刻碑后记。
曾庙外景